第8章 .8(1 / 2)

鼎食之家 樂蜀 3429 字 2020-07-29

衛紹其實還想請謝庄這就請一天假回去,讓他女兒寫個讓自己的兒子死心的信帶來叫給他,然後他休沐日回去就可以把這信交給兒子,讓他死心,也讓他娘子放心。可是很明顯,謝庄後面說的話已經是非常冷淡了,他又怎么能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所幸,謝庄說了斷不會讓謝七娘嫁給自家七郎,這就好了。至於兒子那里,也只有慢慢往下拖,衛紹決定自己這一個休沐日就不回家,而是傳個信回去,說朝廷里有緊急公文要處理,他要等下一個休沐日再回家。這樣一來,等到謝庄這個休沐日回去了再來,說不定也就幫著勸說謝伯媛,讓她寫信拒絕自己家兒子的追求,那么,這事情後面也就好辦多了。

所以,接下來,他就拱手致謝,然後告辭而去。

過了三天,謝庄休沐回家,並沒有先就去把長女叫來問話,而是和妻子劉氏說起了此事。

劉氏初聞此事還有點兒歡喜,覺得有那么一個年輕未婚的郎君喜歡自己女兒,甚至到了要為他絕食的地步,可見他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女兒的。若是兩個人能成的話,也不失為一樁好姻緣。

可謝庄卻接著告訴她,那衛序的爹娘都不同意他們的兒子迎娶自家長女,為了這個,衛紹還專門找到他,讓他勸說自家長女寫個讓衛七郎死心的信呢,所以謝庄最後說:「有這樣的阿姑和大人公,即便七娘嫁過去恐怕也得遭受白眼,我不想我們的女郎落到如此境地,再說了七娘也不是找不到人家,何必要嫁給衛七郎那小子。」

沒想到劉氏卻說:「此事我看還是問一下七娘的意思,聽聽她又是怎么說吧。固然如郎君所說,咱們也不喜歡把七娘嫁給那看不起她的婆家,但是,若是七娘對那衛七郎也有情,還是湊合一下他們好些,你說呢?」

謝庄捋須,想了想,道:「也好,那就叫七娘來,讓她說一說她自己是個什么意思?」

於是就叫人去傳謝伯媛到兩人跟前來說話。

卻說謝伯媛那一日得了謝秒容回來告訴她的消息後,是又歡喜又擔心。

歡喜的是她十五妹終於讓衛序肯去向他爹娘請求,要他們上謝府來提親了。擔心的是,恐怕衛序那邊不會那么順利,要是鬧起來,就像謝妙容告訴她的那樣,她肯定很快就要陷於一場風暴之中了,會有許多風言風語撲向她,對她來說是一種考驗。

不過,最讓她覺得是個眼下考驗的是,就是她的好友衛家五娘,次日要來探望她。

若是衛五娘曉得了其堂弟喜歡她的事情,曉得了他堂弟要死要活的就為了想娶她,她又該如何想。兩人見了面,衛五娘會不會指責她,兩個人之間的友誼就此也就走向了終點?

揣著這種忐忑的心情,謝伯媛次日迎來了衛康子的到來。當然,為了配合謝妙容說的她病了,所以她素面迎她,還間或裝著咳嗽兩聲。

兩人在謝伯媛屋子里的圓桌子旁坐了,有婢女奉上茶來,衛康子接了,先就問起了謝伯媛的病,問她可要緊?

謝伯媛裝著又咳嗽了兩聲,才說;「春日易染風寒,不過,隨著天氣一日一日暖和起來,也就好多了。」

她見衛康子來見自己,並沒有怒氣沖沖,興師問罪的意思,心里也就安心些了,想,可能衛七郎在衛家鬧的事情,衛康子還並不知道。但是,現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後不知道。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兩人可以如此平和的說話呢。如此一想,心中又覺得有些遺憾,要是就此失去衛康子這個閨中好友的話……

衛康子上謝家來探望謝伯媛,還真是不知道她七弟跟她三叔父和三嬸鬧的事情,主要是衛紹夫妻嚴禁三房里的那些婢女亂傳話。畢竟,衛序鬧著絕食,想要迎娶謝七娘的事情,傳出去,也不好聽。在衛紹夫妻眼里,這種事情類似於家丑,他們當然不想外傳了。故而,衛康子並不知道。

又繼續說了幾句閑話後,衛康子請謝伯媛屏退屋子里的婢女,說她有些私房話想跟謝伯媛說。

謝伯媛揮退了屋子里伺候的人,讓她們退出去,退得遠遠的,若是她沒有叫,就不要到跟前來。

等到跟前沒人了,謝伯媛才問;「但不知是何事,你盡管說來。」

衛康子沉吟了一會兒,才告訴她;「七娘,我發覺自己對那慧遠法師生出了一些別樣的情愫……」

「什么?」謝伯媛實在想不到衛康子會告訴她這個,所以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

衛康子見到謝伯媛吃驚的神情,也有點兒赧然,不過,很快她就笑一笑,自我解嘲一般說:「別說你吃驚,就是我初初發現自己對他生了情愫後也心驚呢。」

「我記得當初在樓雲寺聽慧遠法師講經之後,我十五妹曾私下以戲謔的口氣告訴我,她說慧遠法師以他的容貌來作為施舍,可未必是件好事。因為他生得那樣風神俊朗,看他講經的人遠比聽他講經的人多。他的施舍是一種慈悲,於他積德,但是對於若干女檀越來說,卻反而生出各樣心思。」

「我也是那生出不該有的綺麗心思的人……只不過,我與他有過一飯之緣,當年我還只有十歲時,一次去揚州我姑母那里玩,在一條江邊遇見當時化緣的慧遠法師,就往他的缽盂里盛滿了飯。他謝了我,問我姓名,說他必會在佛前為我祈福,我大方跟他講了我的郡望姓氏,以及在家排行第幾,但是名字卻沒有告訴他。」

衛康子這一說,讓謝伯媛更加吃驚,道:「原來五娘你早就認識慧遠法師,怪不得品香會供奉檀香給樓雲寺,作為樓雲寺住持的慧遠法師就答應了你的請求,開壇講經呢。我就想知道,當年你多大,慧遠法師又多大?你當時難道對他一見就傾心,種下了情根?」

「那是約莫八|九年前的事情,當時我只有十歲,而慧遠法師約莫二十一二歲。當年的他,讓人一見也的確是讓人驚艷,會感嘆他去做和尚可惜了,若他學儒或者學玄,一定會是名聞天下的風儀出眾的郎君或者名士,但要說種下情根卻是沒有……」

衛康子緩緩說著,眼睛往窗外看,窗外天高雲淡,她的思緒似乎飛了很遠很遠。

「這位慧遠法師氣度不凡,你可知他來歷?」也難怪謝伯媛會如此問,主要是慧遠在一般人的心里真是太神秘了,他接過樓雲寺原先主持大師智空的衣缽,成為樓雲寺的主持,仿佛是憑空出現的一樣。在此之前,都沒有人知道這個人。

但是當他一出現,一接過智空的衣缽,和那些質疑他的大德高僧們進行了一場一場的辯經大會,詞鋒銳利,論點新穎,令和他辯過經的高僧們都心悅誠服,從此天下聞名。以區區二十七八的年紀,成為江左令人尊敬和景仰的高僧。

衛康子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外面,這才壓低聲道;「曾有一次,我和他弈棋時,問過他這個,他倒也坦白,說他來自北邊的燕國,一家人被權臣所害,獨獨剩他一人逃了出來。那權臣派人追殺他,他好不容易逃過了江,在江邊遇到智空法師。智空法師見他生得不俗,隨口說了句佛揭語,他竟然能毫不思索闡釋清楚。智空法師覺得他有佛緣,便收他做了入室弟子,將他帶回了樓雲寺,當年他只有十一二歲。」

「原來是從北邊來的,怪不得他身材高大,不同於江左這些文弱的郎君呢。不過,五娘,我覺著對於慧遠法師,你可以如同其她女檀越們一樣,可遠觀,可心動,但不可真生起親近他的心啊。他和那些世俗的郎君不一樣,注定你和他無法有結果。他就好比是世所罕見的一株蘭花,遠遠地欣賞,遠比將他采摘到手好。因為摘下來了,他就再沒了靈動,馨香也會漸漸消失不見。」

「哎,我也曾如你這么想,但是……卻無法真正放下……」

「五娘你一定要聽我的,不然,不但是你,還有慧遠法師日後都不好過。」

「我盡力,總之來找你傾談一番,我覺著心里好受多了。」

「你能對我講這些,可見你信任我,你放心,我絕對會守口如瓶,不會把關於慧遠法師的事情透露一丁點兒出去。」

衛康子笑;「你的為人我了解,不然也不會對你說這些了。」

謝伯媛卻有點兒慚愧,覺得自己沒有把衛七郎跟自己之間的事情說給衛康子聽,顯得自己不夠磊落。可是,她面對衛康子,真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啊。而且她還真是留戀跟衛康子的友誼,不想這么快衛康子曉得了他七弟追求她的事情後,跟她友盡。

衛康子後來回了衛府後,也是過了幾天,衛序大鬧衛府,才曉得了她那個七弟愛上了謝伯媛的事情。

卻說謝庄休沐回家後,跟妻子劉氏說了話,交流了下衛序和自家長女的事情的意見後,吩咐婢女去把長女叫了來。

謝伯媛跟著來傳話的婢女去到父母房中,就有點兒忐忑,及至見了父母的面,聽到她阿父提起衛序的事情,才曉得這事情終究是暴露了。她阿父告訴她,衛序為了她絕食,但衛序的爹娘都很固執,不想讓衛序娶她。衛序的爹就求他,讓他休沐後回府,讓謝伯媛寫一封讓衛七郎死心的信,避免衛序再做出自殘的事情,比如說那什么「要自刎於其父其母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