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 / 2)

鼎食之家 樂蜀 3133 字 2020-07-29

事情雖已過去,郵件人的威脅卻依然存在。

那場搏斗已經過去了十個星期(按弗吉尼亞的說法,那是場戰爭),但公眾還是被蒙在鼓里,只知道網絡遭到破壞分子襲擊。和歷史上各次大戰一樣,交戰各國落了個滿目瘡痍。戰後,美國和全世界經濟一片昏亂。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和埃莉斯琳娜,他估計美國政府逃不過郵件人戰這一劫。至於敵方,幾乎可以肯定,郵件人的力量已經被徹底摧毀。

過去三周時間,滑溜先生只發現了一份唐·麥克核心程序的拷貝,還是個非執行程序。但郵件人背後那個具體的人——或者東西,不管他究竟是什么——還是沒有發現,和從前一樣隱匿無蹤。弗吉尼亞、政府、波拉克,誰都不知道,和公眾一樣一無所知。

「現在我們還有些小事,」弗吉尼亞接著道,「你可能會稱之為清剿行動。近二十年來,我們一直在和網絡破壞活動作斗爭。那些破壞分子毫無責任感,將一己私利置於人民利益之上。現在有了你,我們希望能徹底消滅這種現象:我們要求你提供目前在網上活動的破壞分子的真名實姓,尤其是你過去所屬的那個團體的成員,那個所謂的巫師會。」

他早就知道,總有一天他們會提出這個要求,但事先知道也罷,這一刻還是一樣難過。「對不起,我做不到。」

「做不到?是不願意做吧?放明白點兒,波拉克,我們給你自由,但你要為這個自由付出代價。代價就是聽我們吩咐。你犯下的罪行足夠在牢里呆一輩子,而且我們都知道,你這個人太危險,理應終身。有些人的想法還不止這個呢,波拉克,並不是人人都有我這么好心腸。他們的打算很簡單,一了百了,把你跟你那位普羅維登斯的女朋友一塊送上西天。」

這番威脅直截了當,符合她的個性,但說話時她卻沒有直視波拉克的眼睛。自從他從戰場回來,雖說她還是跟從前一樣氣勢洶洶,卻總有點底氣不足。

她掩飾得很好,但波拉克看得明白,她自己都不知道應當如何是好,該畏懼他呢,還是尊敬他?或者二者兼具?

不管想法如何,有一點很清楚:波拉克這個人很神秘,她捉摸不透。他對她的看法也跟當初不同,這個女人頗有想象力。

這就有點好玩了,因為這個人,羅傑·波拉克,毫無特別可言。日子一天天過去,他覺得自己仿佛是當初那個巨人遺下的空殼,雖然再三追憶,卻只能模模糊糊回想起那時的壯舉。

羅傑微微一笑,幾乎有點可憐她。「做不到,也不願做。我想你也不會因為這個整我,弗吉尼亞——先讓我說完。只有一件事比我和埃莉斯琳娜更讓你的上司擔驚受怕,他們害怕還有其他擁有同樣威力的不知姓名的人,也許就是郵件人,從他消失的地方再度冒出來,重回系統。要對付這種顛覆活動,你們只有埃莉和我這兩個專家。你們的人不會訓練一批背景干凈的網絡人才取代我們,就算有這個本事,你們也不肯。我敢打賭。一個安全部門越是擔心,越不會把這種權力交給任何一個人。滑溜先生和埃莉斯琳娜你們了解,是可知因素。這兩個專家掌握了權力,走到邊緣,又回來了。只有一個原因,使我們沒有推翻現存政權、獨攬大權,這就是我們的自制力。」

有一會兒工夫,弗吉尼亞啞口無言。

波拉克看出,她對他的態度之所以與從前不同,這就是症結所在。個體必然被無限權力所腐蝕,她畢生所受的都是這種教育。但波拉克卻在大有機會統治全人類的情況下拒絕了權力,她對這一點大惑不解。

最後她笑了。笑容一閃即逝,還沒等他留意就消失了。

「好吧,你的話我會通報給上頭。也許你說得對。從長遠看,網絡破壞活動威脅著自由精神,這是美國的立國之本。但目前只不過讓人有點頭疼。我在社會安全署的上司或許會繼續用從前的法子和破壞分子斗爭,容忍你在,呃,這個單獨事件上不服從,只要你和埃莉斯琳娜繼續忠心耿耿保衛我們免受超人威脅。」

波拉克大松一口氣。他十分害怕安全署會因為這個抗命不從而毀掉他。幸好政府永遠不會打消對郵件人的懼意,看來他和戴比·夏特利——埃莉斯琳娜——再也不會受人威逼出賣他們的朋友了。

「但是,」警察接著道,「這並不是說你再也不用理會巫師會的事。最有可能再次出現超人威脅的地方就是那里。有關系統的事,破壞分子最有經驗。這一點連軍隊也看到了。就算將來的超人產自巫師會外,單單出於自負,他也會在那個圈子里露面,跟郵件人一樣。除開別的工作,我們要求你每個星期必須在各主要圈子里花幾個小時,成為圈子里的一員。只不過現在你受我們的指揮,任務就是發現類似郵件人威脅的任何跡象。」

「我想再見見埃莉。」

「不行。那條規定不可變更。你本該感激我們才是。一個人勉強還受得了,兩個人在一塊兒,我們絕對無法容忍。你們兩個只能分頭前往另一層面。去了一個,我們手里還有另一個作為後備武器。只要你們倆不在另一層面碰頭,就有辦法對付你們,讓你們無法合謀對付我們。羅傑,我們決不是開玩笑:一旦發現你們兩個或者你們的代理程序在另一層面碰頭,你們就完了。」

「嗯。」

「不不。嗯,我是說,是的。可能是有點出乎意料。說實話,我讀了好幾次,都是用的安娜這個角色。我覺得你寫的比我從前讀的所有讀者參與游戲更有深度。我有個感覺,如果更聰明點兒,說不定哪天我真會保住自己的腦袋,阻止亨利的陰謀。」

事實上,也許哪一天,她真的會變成一個挺不錯的人。

但當他轉身回屋時,弗吉尼亞已經被他拋到了腦後,他將重返巫師會!

濃霧深重,寒意襲人。霧濃得幾乎成了細雨,吹過山坡。遠處景物全都籠罩在迷霧中,只有當霧氣稍散才一小片一小片露個影子。站在沼地上方的山脊,城堡看上去跟以往有些不同,更沉重、更厚實、更陰暗。

滑溜先生走下熟悉的山坡。肩上蹲著的牛蛙仿佛感應到他的不安,爪子將他的皮夾克抓得更緊了。它黃色的泡泡眼轉來轉去,把周圍一切記錄在案。(總的來看,這只牛蛙的本事大大長進了,現在幾乎已經超出業余水平。)

陷阱也跟以前不一樣了。戰後十周時間,巫師會對陷阱所作的改變之多,甚於過去兩年間所作的調整。

他時不時搖晃搖晃臉,甩掉滴落的水珠,更仔細的朝某一叢灌木或路旁哪塊大石頭張望。他走得很慢,繞來繞去,不時比劃或說出一道符咒。

總算來到城堡瞭望塔前。岩漿翻騰的護城壕里爬出一頭黑色怪獸,紅光閃爍的眼睛瞪著他。

連阿蘭的模樣都變了:那件石棉t恤沒有了,盤問來客時也沒有過去的幽默感。滑溜先生不得不仰起頭來,直視他那顆其大無比的頭顱。

怪獸將熔岩潑向他們時,牛蛙嚇得在他脖子與衣領間來回亂竄,它的皮膚貼在他身上,又冷又黏。口令不一樣了,問題中的敵意更重,但滑溜先生還是應付裕如。

幾分鍾後,阿蘭慍怒的回到熱氣騰騰的池子里。吊橋放了下來。

大廳和過去沒多大區別,或許更干燥了些,更亮堂了些。人卻比從前多得多。

滑溜先生來到門口時,所有人都抬頭盯著他。他將自己的旅行外套和帽子遞給一個穿制服的仆役,步下石階,一面辨認大廳里的人,一面心里嘀咕:氣氛怎么如此緊張、滿懷敵意?

「黏糊!」英國佬走出人群,蓄著絡腮胡的臉上展開一個熟悉的笑容。

「老滑!真是你嗎?」(在某些環境中,這句話並不單純起修飾作用。)

滑溜先生點了點頭,稍過片刻,對方也點點頭。

英國佬幾乎跑過兩人中間的空地,伸出一只手,拍打著對方肩膀。「來呀,來呀,咱們可有不少話得好好聊聊。」

其他人好像接到暗號似的,回頭繼續方才的交談,不再理會這一對朋友。兩人走進大廳外一間起居室。

滑溜先生的感受好像一個人畢業十年後重回母校:過去的熟人再也不可能融入這里。只過了十個星期啊,不是十年。

黏糊英國佬關上厚重的大門,大廳里說話的聲音聽不見了。他示意老滑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自己忙著調制飲料。

「外頭全是模擬器,對不對?」老滑輕聲問。

「嗯?」英國佬不聊閑天了,悶悶不樂的搖搖頭,「也不全是。我招了四五個徒弟,盡力讓這個地方有點人氣,看上去旺一點。你可能注意到了,我們的安全措施作了不少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