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9(1 / 2)

鼎食之家 樂蜀 3477 字 2020-07-29

「奴婢不敢,奴婢自打小進府,奉了夫人的命伺候三公子讀書,一切皆是奴婢職責所在……」阿竹低首下去道。

實在是謝妙容這話說得太抬舉她了,說什么有勞,她作為一個奴婢,盡管是蕭弘的乳母阿藍的侄女,算得上有點兒特殊的人,比起其她奴婢跟蕭弘的關系近一點兒,但到底身份還是奴婢,阿竹也不敢就那樣接受了謝妙容的誇獎。

阿竹這么說話,到底讓謝妙容覺得她有點兒自知之明。

接下來,蕭弘硬要拉謝妙容一起下棋,他們兩個人一起對弈阿竹。據蕭弘所說,阿竹的棋藝精湛,他往往想要贏一局都不容易,更多的時候是平局。

謝妙容雖然在棋藝上造詣不深,以前跟蕭弘下棋,連蕭弘也下不過的,所以,她認為蕭弘拉她去做軍師,實在如同病急亂投醫的人。而且,她聽說過一個人下棋要是能常常不輸也不贏,只是追求平局的話,那說明這個人的棋藝是非常高的。輸贏容易,平局難求。她認為阿竹相當聰明,從阿竹的身份上講,她就是蕭弘的書房里伺候他讀書的奴婢,她的棋藝精湛,要是經常贏蕭弘的話,蕭弘作為主子的面子就掛不住。可要是經常輸給蕭弘的話,那蕭弘也就不會多有興趣常常和一個輸給自己的人下棋了。剩下就是平局,平局最容易讓人有征服對方的欲.望,放在下棋上,就是很想下贏對方。這么一來,蕭弘當然會很有興趣跟阿竹下棋,所以,阿竹這一招是很高明的,她懂得人心……

不用下,謝妙容也會推測出她即便跟蕭弘一起跟阿竹對弈,最後的結局依然是平局。

但是謝妙容略一思索,還是欣然答應蕭弘:「好啊,三郎,我們一起來跟阿竹弈棋,務必要贏她。」

轉臉又對阿竹道:「阿竹,你可要盡力,不要輸給我跟郎君喲!」

阿竹欠身:「奴婢一定盡力。」

蕭弘便先坐下去,接著謝妙容就也坐到了他旁邊,兩人肩並肩,頭挨著頭,一起看向棋盤。

阿竹則是立在棋盤的另一邊,並沒有坐下。

蕭弘一抬眼見到阿竹站著,便說:「阿竹,你坐下啊。」

「奴婢不敢。」阿竹小小聲道,同時她的眼角余光瞟了眼挨著蕭弘坐的謝妙容。

蕭弘立即明白了,這是因為書房里來了謝妙容這個主母,阿竹作為一個奴婢豈有跟主子平起平坐的理。先前,她可以坐,是因為她伺候了蕭弘許多年,蕭弘早就不把當奴婢,而她在書房這方小天地里面也沒有太把蕭弘當主子,當然蕭弘對她也好,從來在書房這里都不跟她嚴格的講究主仆身份,所以,基本上他都叫她坐的。而她一開始推辭了幾次,後面也就順著蕭弘的意思坐下了。這一坐就到現在,都坐習慣了。但是今日來了謝妙容這個主母,她要是再坐下的話,就是不合時宜了。畢竟這個時代,主子和奴婢之間存在巨大的身份差異,各方面有一整套的禮制要求。無論是誰,要是逾禮那都是大不敬以及犯大錯。

垂下眼眸,蕭弘沒有讓阿竹再坐下。因為他也知道阿竹在自己的妻子謝妙容跟前站著那是最自然的,阿竹要是坐下了,那才是對妻子的冒犯。

謝妙容不動聲色的將這一幕看到眼里,她只能說阿竹如此「懂事知禮」,恐怕她的郎君又要對她高看一分了吧。

不知道為什么,她產生了一種感覺,那就是她的到來,破壞了蕭弘這間書房自在的氣氛。至少阿竹只能站著不能坐著了,但不知道蕭弘意識到這一點兒後會怎么想。

謝妙容唯有感嘆,這個阿竹不但棋藝高,而且情商也不低啊。

她自己剛才答應蕭弘的邀約,明知道她跟蕭弘一起下棋最終也會和阿竹下個平手,但她還是要答應。只不過是為了在下棋的時候,跟蕭弘一起秀恩愛,刺一刺某些人的眼,提醒她自己跟蕭弘是正兒八經的夫妻,而且兩個人的感情蜜里調油般,讓某些人明白自己的的身份,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但是現在看來,自己還沒跟蕭弘秀出恩愛來,人家已經不動聲色的又極為自然的發動了一波攻擊啊。

阿竹是想提醒蕭弘因為自己的到來,而讓她失去了自在跟蕭弘弈棋的氛圍?還是說想讓蕭弘明白,書房里那一直好多年保持的美好氛圍是不能夠讓第三人打破的,不管這第三人是誰?書房里就應該只是她跟他?

書房果然是個特殊的所在啊……

那無形的高牆早就已經被阿竹這許多年砌得高而牢了,她營造了一個美麗的桃花源,讓蕭弘不知不覺就習慣了由阿竹陪伴著,在其中徜徉。一旦有外人進入,就會讓蕭弘感覺異常突兀。

謝妙容不由得抿抿唇,重新看向阿竹,假意道:「阿竹,既是郎君吩咐了,你就坐下吧,這弈棋極耗時,你要一直站著,恐怕一會兒腿會受不住。」

她才不想在蕭弘跟前什么都不說,把主母的架子端得足足的呢。無論如何,面子話還是要說的,而且她還想知道她這樣說了,蕭弘又會怎么說呢?自己這個主母可是好「體恤」他書房里這個侍婢呢。

蕭弘一聽,並沒有遲疑,而是抬起頭看向阿竹笑道:「既然娘子都這么說了,你就坐下吧。」

阿竹看蕭弘一眼,有些遲疑,大概眼里的意思是這不好吧,這樣做可是違背主仆之禮了。

謝妙容心里微微一抽,心想,看來蕭弘對這個阿竹果然是另眼相看,不然也不會在自己那么說了話後,立即又讓阿竹坐下了。

她倒是想看一看,阿竹到底會順著蕭弘的意思坐下呢,還是再看自己,再推辭一下。

謝妙容也是聰明,她在蕭弘說了再次吩咐阿竹說下的話後,沒有再幫腔,再說什么讓阿竹聽蕭弘的吩咐坐下。要是夠聰明的人一定會明白謝妙容剛才的那讓阿竹坐下的話根本不能當真的,那只是一種試探。

當然,謝妙容不幫腔了,以一手拿起一顆白色玉石棋子,兩眼盯著棋盤,做出考慮棋局狀作為遮掩。

至少這樣,會讓蕭弘認為她在考慮如何下棋,沒有聽到他再次讓阿竹坐下的話,所以不幫腔了。

阿竹這一次並沒有瞄謝妙容,而是繼續堅持她要站著,否則她就不敢再下棋了。

蕭弘見她如此堅持,就也沒有再讓她坐了,而是擁著謝妙容,笑著問她:「卿卿,可想到了什么好招?」

謝妙容故意嬌嗔道:「我怕我落子之後,恐怕要不了三個回合,我們就要落敗了。」

蕭弘呵呵笑,接著問她:「那你跟我說一說,你打算怎下?」

謝妙容就拿著棋子這里試圖放下,然後搖搖頭,又那里試圖放下,連續幾下,猶豫不決的樣子。

蕭弘輕聲嘟噥兩句,似乎是說謝妙容這么弄讓人眼暈,然後他抓握住她的手,說:「喏,落到這里……」

便聽「啪」一聲,棋子落到了楠木做的棋盤上。

在榻邊站著的阿竹見狀,並沒有思索太久,很快她就落下了一顆黑玉棋子,棋局顯得膠著,看起來,哪一邊都無法輕易獲勝。

蕭弘見了便擰起了眉頭開始沉思,謝妙容便跟他耳鬢廝磨,窩在他懷里,感受他的心跳,以及嗅他衣間溢出來的好聞的龍涎香味兒。落在外人的眼里,當然是兩夫妻極為恩愛。

她不經意間瞟了對面那個立在榻邊,垂眸看著棋盤的阿竹,想看一看她見到自己跟蕭弘如此膩歪,她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可是她又失望了,阿竹的臉色既沒有發紅,也沒有發白,她還是那個樣子,表情淡漠,平淡無波。

這樣她都沒有被自己激怒或者生氣,情緒失去控制?

謝妙容只得感嘆這個阿竹城府真是深,看來人家這么多年的書可不是白讀的,別看她外表嬌弱,但是內心其實修煉的蠻強大的。這個人啊,可真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對手啊。

不知道是不是怕阿竹站太久了腿疼,蕭弘落子很快,而阿竹還是保持著她正常的落子速度。

總之,半個時辰後,這局棋終於結束了。

不出謝妙容預料,這局棋依然是平局結束。

蕭弘隨即說:「看來即便有娘子幫忙,也難跟阿竹下成平手啊,阿竹還是比我們棋藝高些。」

謝妙容想插嘴,人家何止是棋藝高超,在其它手段上也堪稱高超呢。

「奴婢費了好大勁兒才能跟郎君和娘子下成平手呢,說到底,還是郎君和娘子棋藝精湛。」阿竹想當然的說出了自謙的話。

這種場面話聽聽就行了,沒有誰會在這上頭較真。

蕭弘又道:「阿竹,你下去歇著吧,我跟娘子這就要回去了,書房里不用你伺候了。」

一邊說一邊下了榻,攬著謝妙容的肩膀往書房外走。

這是體貼阿竹剛才站久了,心疼她,所以就要回去了,不讓她再在夫妻兩跟前站著了?

謝妙容跟蕭弘想得不一樣,她其實倒還真想在蕭弘書房里呆一會兒,去他書櫥里翻一翻他都看些什么書?又寫些什么字?她並沒有要阿竹站更久的意思,單純是認為書房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大概是比較私人的一個空間。不管是這個時代,還是以後的時代,但凡一個男人有點兒文化,都喜歡弄個書房。在書房里接待朋友,賞玩古董,談生意,以及紅袖添香。作為蕭弘的妻子,她對於自己男人的這個私密空間當然是感興趣的,而且她還認為,這個私密空間她完全有權利進入,並且她不希望別的人,特別是別的女人把蕭弘的私密空間當成自己的地盤,這讓她有被排斥之感。

既然今日來了,她當然是不想就這么匆匆忙忙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