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務事(1 / 2)

慶余年 貓膩 2839 字 2020-07-29

</br>第三章家務事

大皇子長年征戰在外,雖然西蠻早已不如當年那般凶蠻,但畢竟沙場之上多是風雪,刀光夾著鮮血浸染幾年下來,這位皇子與在京中的幾位兄弟早已大不相同,虛套的東西少了些,戾橫的軍中脾性多了些。

此次歸京,以大皇子領軍的身份,依例可以帶二百到五百名親衛進京,但他最終只是挑了兩百名親兵,想來也是不想讓京中這些官員與宮中多心,但手下這些親衛個個也是些悍勇之輩,此時與使團爭道,早就已經快要壓制不住殺氣,這二百名親兵騎在馬上,面露驕橫鄙夷之色,沙場上下來的人,總是會瞧這些文官有些不順眼。但這數百道眼光投向那輛馬車,知道那車里人的身份,竟是不敢多說什么。

車里坐的是將來的皇妃,這些西軍下來的凶人再直愣,也不會傻到為了爭道之事,得罪將來的女主人。

禮部尚書迎出城外十里地,此時在場的官員中就以他的資歷最深,官階最高,在一片尷尬的沉默之中,他好不難受地站了出來,准備打圓場,稍許說了幾句什么,但在一片馬嘶之中,竟是沒有幾個人聽的清楚。

一片嘶聲驟然響起,西軍親兵營眾騎像流水一般從中分開,數十匹駿馬被控制的極為准確,在並不寬宏的官道上讓出一大片地方來,得得馬蹄聲中,一位渾身披著玄素戰甲的大將拍馬走上前來。

范閑此時站在大公主馬車旁,眉頭微皺,正待避開,不料大皇子親兵的馬匹竟是借著讓道之勢,橫沖直撞了過來,這些將士長年在外,哪里知道范閑是個什么樣的角色。先前看這漂亮公子哥兒說話,便已是一肚子氣,此時更是存著將他嚇倒在地,好生屈辱一番的念頭,所以頭前的幾匹高頭大馬便擦著范閑的身體掠過,看上去極其危險。

范閑卻是面帶微笑,微微躬身,對著那馬上地大將行了一禮。根本就不理會身邊跳躍嘶鳴挑釁的駿馬:「臣范閑,見過大殿下。」

縱馬而來的,自然便是慶國的大皇子,只見他雙目炯然有神,眸子里天然一股厲殺,眉直鼻挺,顴骨微高,卻不顯得難看。反而有絲英武的味道,大皇子騎在馬上,全身盔甲反光,看上去倒真像位天神一般,令人不敢直視。

所以范閑並未直視。只是微帶一絲可惡可厭的羞怯笑容,微微低頭行禮。

大皇子似乎也沒有想到馬前那個顯得有些拘謹與卑微的文臣,便是如今京中最當紅的范閑,不由微微一怔。忽然開口說道:「這俊?怎么笑地像個娘兒們似的。」

大皇子性情粗豪,只是無心言語,卻不留神被身邊的親兵聽進耳去,以為主子是要刻意羞辱這位敢和己等爭道的文臣,於是齊聲嘩笑了起來,笑聲直沖京都郊外的天空,有說不盡的鄙夷情緒,大皇子略愣了愣。也懶得去管,唇角浮起一絲笑意。

而那幾匹正在得意的馬匹,也離范閑越來越近,他已經都能聽到駿馬鼻孔張開的聲音。幾張長長地馬臉向自己逼了過來,正是大皇子的親兵想縱馬將使團逼離官道。

范閑眉頭微微一皺,沒有料到這位大皇子竟然是不給自己未來老婆的面子,看來更不會給自己這個偏遠妹夫面子了,看著眼前的馬臉越來越近。那巨大馬眼中的興奮之意漸起。知道這些戰馬不好操控,性情噬血。不由在心頭嘆了一口氣,准備暫時退下——反正與大皇子結怨地目的已經達到了,就不要與對方真的翻臉,范閑與軍方向來沒有什么關系,這本就是他的一大弱勢,如果讓那些樞密院地老將軍們以為自己是刻意落西路軍面子,恐怕日後朝中會有些不好過。

他是這般想的,卻忘了他的下屬不是這般想的,見著提司大人處境危險,隱藏在使團里的監察院吏員劍手們紛紛顯出形來,像十幾道輕煙一般游走而出,或站於馬車之上,或尋找到官道旁的制高點,紛紛舉起手中的弩箭,對准了逼近范閑的那幾匹馬。

「使不得!」禮部尚書大驚失色,居然在京都外動武?這要傳到天下,朝廷哪里還有顏面?自己這禮部尚書自然是不用做了,你大皇子難道還能有好果子吃?你范閑就算有監察院撐腰,難道陛下還不賞你一頓板子?

迎接地群臣這時才反應過來,看著那些冰冷的監察院官員,才想起了范閑那一個令人害怕的身份,紛紛嚷道:「都住手!胡鬧什么!」

大皇子冷眼看著這一幕,不知怎的,卻對這個叫范閑的監察院小狗,看著要順眼了許多,在他的心中,但凡敢和自己正面對上的,都算是有種的家伙。

范閑此時卻在暗中叫苦,屬下這些監察院地官員,這一路之上被自己調教地極好,沒有想到此時竟是心憂自己的安危,卻毫不顧忌朝廷顏面,竟敢把弩箭對准一路東歸地西路軍,要知道這些將士可是在外為國征戰日久,這事兒要傳出去,只怕陳老跛子都會難受好一陣。

大皇子笑了起來,似乎看出了范閑內心的擔憂,准備看他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他的親兵營見著居然有人敢要脅自己,這些年煉就的血煞氣息頓時涌了上來,震天價的齊聲一吼,提槍張弓,將使團前隊團團圍住,而同時……那幾匹馬已經將范閑圍在了當中!

范閑舉起手,屈起了中指與無名指,在幾匹馬的包圍中清清楚楚地比劃了一個手勢。

監察院官員與劍手們看見這個手勢後,面無表情,收弩,下馬,歸隊,竟是整齊劃一,根本沒有半分猶疑。

大皇子騎在馬上。露道甲的半張臉面色不變,內心深處卻是有些震驚,眼前這個看似文弱的臣子,竟然馭下如此嚴苛,當此局勢,竟是一個手勢便能讓所有的人馬上住手,這等紀律,縱使是自己的西路軍。只怕也做不到。

大皇子心中清楚,在京都郊外,不可能真的如何,更何況城門處還有太子與老二在等著,所以他輕輕提了提馬韁,揮手示意將士們退下。一陣並不整齊的嘩啦聲音響起,親兵們猶自有些不甘地收回弓箭,拉馬而回。比起監察院見令而止地氣勢,著實是差了不少,大皇子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便在此時,圍著范閑的那幾匹馬也正准備拉回去,不料距離太近。加上官道上鋪的黃土已經漸漸干了,揚塵而起,灌入一匹高頭大馬的鼻子,那匹馬踢著蹄子。扭著長長脖頸,頓時讓這幾匹馬同時亂了起來。

兩匹馬便同時向著范閑沖了過去!

這純屬意外,大皇子隔著十丈地看著,也不免心頭一驚,如果真撞死了這位父皇眼中的紅人,只怕自己在西邊的功勞就全廢了!但他馬上想起來傳說中范閑的本事,不免生出一絲希望,心想你既然是監察院的提司。總不至於被幾匹馬撞死了吧?

嘶!馬兒直沖而過,頓時將范閑湮沒在騰起地灰塵之中,只有高手們才能隱隱看清灰塵里有兩道亮光響起。

砰砰兩聲墮地的悶響,灰塵漸漸落下之後,范閑依然保持著那可惡的微笑,有些拘謹地站在場中央,而那兩匹驚馬卻是掠過了他的身體,頹然倒在地上。馬上騎士似乎是昏了過去。而那兩匹馬卻沒有這么好的運氣,只見馬頭已經帶著兩蓬鮮血飛了老遠。駿馬的屍體震的官道上的黃土微裂!

在范閑地身後,兩名穿著褐色衣裳的刀客雙手緊握齊人長的長刀,面色冷漠,眼泛寒意,看著不遠處的大皇子親兵營。

兩刀齊下,生斬兩個馬頭,好快的刀,好快地出手!

大皇子瞳孔微縮,看著范閑身後的兩名刀客,不知怎的,卻覺得對方的出手有些熟悉,手指輕輕敲擊著大腿外側地甲片,當當微響,望著范閑一字一句說道:「范大人果然厲害,本王征戰數年,沒想到一回京都,便被閣下當眾斬了兩匹馬!原來朝廷便是這般歡迎將士回家的。」

范閑嘆了一口氣,伸手掩住口鼻,似乎是嫌這馬血的味道有些刺人,解釋道:「大殿下,給臣一千個膽子,臣也不敢殺了殿下的戰馬啊。」他此時才現,這位殿下雖然粗豪,但不是笨人,字字句句扣著自己,待聽到大皇子自稱本王,這才想起來,在旨意巡西令大皇子東歸之時,陛下已經封了大皇子王爵,這是所有皇室子弟中,第一個封王之人。

想到今天可是將對方得罪慘了,范閑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大皇子面色漸寒之時,他身邊那位貼身的護衛卻走上前來,說了幾句什么。聽到這幾句話,大皇子眼光一定,看著范閑身後的兩句刀客,皺眉說道:「原來是虎衛。」

高達此時也在范閑身後低聲說道:「大皇子身旁那位,是名虎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