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梅園病人(1 / 2)

慶余年 貓膩 3244 字 2020-07-29

</br>第五十六章梅園病人

梅園在廣信宮之後,環境清幽無比,穿過天心台,便到了吟風閣,也就是此時小范大人養傷的地方。雖然是陛下特旨將他留在宮中療傷,而且宮中人都知道小范大人此次對於皇家來說,立了多大的功,但是一名男臣長住宮中,總有些不大妥當的感覺。范閑也深知這點,便只是老老實實地留在梅園,對於各宮的來人相訪,總以身體不適推托了。

這時一位開朗之中帶著兩分憨氣的貴婦,卻熟門熟路地上了吟風閣,手里牽著個孩子,身後跟著幾個宮女。

范閑微微一怔,現是宜貴嬪,便沒有多說什么,自從自己醒來後,宜貴嬪便天天帶著三皇子到這邊來坐,一來大家本是親戚,二來在懸空廟上自己救了老三一命,對方以此大恩為由,自己不好攔著,三來……范閑也清楚,這位娘娘心里的打算是很實在的。

「姨,不是說不用來了嗎?怎么今天還提了些東西?」他笑著說道。

依禮論,他總要稱對方一聲娘娘,但去年初次入宮的時候,宜貴嬪便喜歡范閑叫自己姨,喜歡這種透著份親熱勁兒的稱呼,范閑也就不再堅持。今天宜貴嬪身後的宮女還提著幾個食盒,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

「蟲草煨的湯。」宜貴嬪與他身邊的兩位姑娘家見了禮,毫不見外地扯了個墎子過來,坐到了范閑的身邊,說道:「不是宮里的,是你家里熬好了讓我送過來。」

范閑喔了一聲,看著側邊正在忙著倒湯的宮女們,里面有一位眉眼極熟,笑道:「醒兒也過來了。」

醒兒正是他第一次入宮時。帶著他到各處宮里拜訪的那位小宮女,她全沒料到這位小范大人還記著自己,不由面色微紅,用蚊子般大小的聲音噫了一聲。

倒惹得眾人都笑了起來,宜貴嬪笑罵道:「傷成這樣,還不忘……」

忽覺著這話不能繼續說下去,便嫣然一笑住了嘴,她年紀並不大。加上性情里天然有股子憨美意態,所以極能容易與人親近,轉頭與婉兒說了幾句,又和若若聊了聊家中的事情,讓她們安心在宮里呆著,范府沒有什么問題。

坐在她身邊地三皇子,今日卻被以往要顯得老實的許多,更沒有抱月樓中的戾橫之態。低著頭,苦著臉,一言不,只是偶爾會抬起頭來,偷偷摸摸地看榻上病人一眼。

懸空廟一事。早已經讓他消了抱月樓上對於范閑的憤怒,畢竟當時場中,除了這位「大表哥」之外,竟是沒有一個人在乎自己的生死。包括兩位親生兄長大內,都只知道去救父皇……當時若不是范閑在場,只怕自己這條小命,早就已經斷送在了那名九品刺客的手中。

八歲的孩子,再如何早熟,終究也只是純以好惡判斷親疏的年齡,三皇子此時看著范閑那張蒼白地臉,便想著懸空廟上范閑攔在自己身前。無比瀟灑的英勇之態,心中生出說不出的敬慕感覺。

婉兒看了三皇子一眼,詫異問道:「老三,你今天怎么這么安靜?」

三皇子嘻嘻一笑,說道:「晨姐姐,沒什么。」

婉兒更訥悶了,笑道:「渾似變了個人似的。」

宜貴嬪心疼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說道:「若不是范閑。這小子只怕連命都沒了。受了這么大驚嚇,總要老實些才好。」

范閑躺在榻上。不方便轉頭,只用余光瞧著這些女人孩子們說話,在醒兒的服侍下緩緩喝了碗蟲草熬的湯。醒兒拿回碗時,極快地在他的手心上捏了捏,那指尖柔滑無比。

范閑微微一怔,知道這小宮女肯定不會在此時來挑逗自己,明白一定是宜貴嬪有些話想私下里與自己說。他頓了頓,說道:「婉兒,你帶三殿下去逛逛這園子吧……妹妹,你也去。」

姑嫂二人互視一眼,知道他和宜貴嬪有話要說,便款款起身,拉著有些不舍的三皇子往園子深處走去,順路還帶走了服侍在旁地太監與宮女。

吟風閣里,此時就只剩下范閑與宜貴嬪二人,只是年青臣子總不方便單獨和一位年青娘娘相處,所以醒兒很自覺地留了下來。

范閑有些困難地轉了轉頭,看了醒兒一眼。

宜貴嬪會意,微笑說道:「從家里帶進來的小丫頭,不怕的。」

「姨啊。」范閑苦笑道:「又有什么事情,要這么小心?侄兒身受重傷,剛醒沒兩天。」

宜貴嬪一揮手帕,笑著說道:「我不來找你,難道你就不想找我?」

這話沒有半分暖昧的情緒,只是她算准了范閑此時也極想知道宮外的消息,懸空廟謀刺一事,實在是有些詭異,不止是宮中各位主子在內心惴惴,宮外那些朝臣們好生不安,就連京中百姓們議論起來,都有些深覺其異,飯桌旁,酒肆里,大聲痛罵著刺客,小聲猜測著刺客地真實來路,竟是猜出了幾百種答案。宜貴嬪清楚,陛下想讓范閑安心養傷,所以斷了他的一切情報來源,而自己,正好可以幫助他獲得一些。

「不怕陛下責怪娘娘?」范閑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都這時節了。」宜貴嬪說話很直接,呵呵一笑道:「除了你,我又沒個人可以指望。」

范閑明白她說的什么意思,宮中一共有四位娘娘有子,皇後先不慌說,寧才人、淑貴妃的皇子都已經長大成人,自有一方勢力,也就是面前地宜貴嬪,家庭出身雖然高貴,而且又有范府作為宮外的力量,可是三皇子實在是太年輕。

他稍一沉默之後,將當時懸空廟的場景說了出來。

雖然已經從兒子的嘴里聽過一遍,但宜貴嬪此時仍然聽的無比擔心受怕,雙手死死地攥著手帕。似乎擔心隱藏在侍衛里的刺客,會一刀將自己地兒子給劈死了。

聽完之後,她恨聲說道:「怎么可能有刺客埋伏到侍衛里?宮中的侍衛三代老底都查地清清楚楚。」

「應該不是針對老……」范閑笑了:「我叫老三可以吧?」

「你是做哥哥的,當然隨你叫。」

「不是針對老三……」范閑輕聲解釋道:「也許那名刺客會順手殺了老三,但是陛下還是他的真實目的,姨你放心吧,雖然太子現在有些緊張家中的實力,我和老二關系也不大好。但是老三還太小,應該不會被他們排作第一檔的目標。」

這話放在皇宮里說,膽子確實有些大,雖然吟風閣四周並沒有偷聽地人,但是宜貴嬪的臉色還是變了變,有些不自然地笑了起來。

她最擔心地就是,是不是宮中哪些人對自己地兒子不存好意,此時聽范閑分說。將心放了一大半,然後便開始小聲對范府說起宮外調查的情況。范閑不知道調查地進展,她卻因為娘家的關系,在宮外有不少眼線,摸的基本上和真實情況差不多。

「宮典已經被抓了。」

范閑輕輕嗯了一聲。並沒有流露出內心深處地震驚,宜貴嬪用的抓這個字,那說明朝廷已經對這件事情定了性,不過也不奇怪。身為禁軍統領兼任侍衛總班頭,當懸空廟刺殺事件生的時候,竟然不在陛下身邊!光這一條理由,就足夠將那位宮大統領踩翻在地,外加無數只腳踏上,讓他永世不得翻生。

范閑更感興趣的是——這個糊塗到了極點的大統領,當時究竟是在做什么?

「他在京南四十里地地洛州……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奉旨前去辦事。」宜貴嬪一邊說著。一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就算宮典要為自己開脫罪名,也不可能說奉旨二字,這話一捅到陛下那里,馬上就會被戮穿。

「但至於去辦什么事,監察院審了兩天,卻始終交待不清楚。」

范閑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嘆息道:「我一向知道宮典這人耿直。但全沒料到。他竟然愚笨如此。」

「嗯?」

范閑搖頭嘆息道:「既然不是陛下的旨意讓他去洛州辦事……那一定就是那位,可問題是出了刺殺地案件。他怎么還能將那位搬出來當救兵?就算他搬了出來,陛下也不可能認帳,只怕會讓他死的更快。」

宜貴嬪始終還是有些適應不了范閑言語的直接潑辣大膽,有些自苦地笑了笑:「這些事情……咱們就別管了。」

「是啊,我們可沒資格管。」范閑嘆息著:「葉家這下可要倒大霉了,刺客的身份查清楚了沒有?」

「第一個出手的刺客,就是死了的那名九品高手。」宜貴嬪眼中閃過一絲後怕,「聽說是西胡左賢王府上的刺客,已經潛入慶國十四年了。」

「怎么和西胡又扯上了關系?」范閑異道:「胡人怎么可能在宮中當差這么久,還沒有被人現?」

「這胡人的來歷有些厲害。」宜貴嬪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言語,解釋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