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猜出花兒來也就是那樣(1 / 2)

慶余年 貓膩 3130 字 2020-07-29

</br>第七十一章猜出花兒來也就是那樣

深夜的皇宮之中,一片凶險的安寧。

聽著皇後的話,太子險些一跤跌坐到地上,滿臉的震驚,吃吃囈囈道:「母親,您在胡說些什么?」

皇後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後輕聲說道:「范閑,是你父皇與葉家妖女生出來的孽種。」

東宮太子連連搖頭,怎樣也不能接受這個突的狀況,頭搖的太久甚至有些暈了,才無神地坐回床邊,訥訥說道:「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

一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個弟弟自幼流落在民間,太子便感覺人生真的很奇妙,更何況這位弟弟還時常在京中能夠見到,名聲比自己這個太子還要大,手中的……權力似乎比自己也不會小。

他下意識地跳了起來,也許是自我安慰,也許是自我減壓,呵呵傻笑道:「原來本宮還有這么一位弟弟。」

皇後像看痴呆兒一樣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太子面上一熱,窘迫之余壓低聲音吼道:「那又如何?本宮與他交情向來不錯,更何況他出身不正,總是不能入宮,對我又構不成什么威脅。」

「對殿下您構不成威脅?」

皇後冷笑說道:「你不要忘記,他的母親之死,與你這可憐的母後脫不了關系,難道你以為他會眼睜睜看著你坐上皇位?就算他有這等度量不來報仇,難道他就不怕你登基之後,再來對付他?」

「范閑,就算為了自保,也不可能讓你登基。」皇後的聲音,就像是宮殿里催命的符咒,「所以乾兒。你要做好准備。當然,這么要害的消息,你可不能隨處說去,最緊要不能讓宮里你那幾個兄弟知道范閑的身世,不然萬一老大老二他們幾個……」

太子明白母後的意思,聲音變得有些飄忽:「難怪外面一直傳范閑是葉家後人,父皇卻始終沒有拿出處治的法子,原來……其中另有隱情。不過母後,如果父皇依然如以往一般寵著他,他又有范家和陳院長撐腰,孩兒也不好輕易動他。」

皇後地丹鳳眼里透著冰寒的味道:「如今自然不能動他,咱們的力量太弱,這宮里沒人肯幫咱們,所以你先虛與委蛇著,但你可千萬別信。你這個野路子弟弟,會對你存什么好心思。熬著吧,打今天起,你就老老實實地熬著,什么多余的事情也別做……春闈案後。你說的對,什么權力,都不如你父皇的喜愛來的要緊,只要皇上依然信任你。范閑他也不敢動什么。咱們熬到將來……總會有法子的。」

太子默然無語,心中對於母後地想法卻有些不以為然。

天亮了。

在粥鋪里繼續說范府葉家八卦的人們在繼續著,監視著百官動向的監察院一處在警惕著,范府滿門上下在惶恐之余假裝鎮定著。皇帝在頭痛,太後也在頭痛,范尚書提早來到戶部衙門,面色如昨,談笑風生。並無異樣。陳萍萍沒有回陳園,留在了監察院,用那雙有些昏濁的雙眼注視著京都生的一切。

街上傳來刷刷的掃地聲,范閑按費先生的方子在按時服葯,手里拿著那本無名功訣呆,上卷他早就已經練完了,下卷卻是一直沒有尋到法子,尤其是眼下真氣全散。經脈千瘡百孔的情況下。他不敢依著下卷地敘述強行調動真氣。

關於身世那件事情,范閑的心態已經平穩了下來。天要下雨,娘沒嫁人,未婚生子,由她去吧,反正這事兒輪不到自己來負責任。

如果宮里對母親的忌憚真的如此強烈,連自己這個穿越福康安都不肯容留,那自己還理會什么?大不了就是一場廝殺罷了。如果皇命臨頭時,自己指使不動監察院、啟年小組,又是真氣全無,事情到了最危險的地步,就別怪自己聽從老師地意思,違背老媽的意思,開始葯水噴蚊蟲,用毒葯破開一條血路!大刀砍螞蟻,用重狙崩他幾個宗師!

葉流雲不在京中,軍隊對於極少數人很難力,他想像不出來,誰能留住這樣一個變態的組合——在這時候,范閑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開始逐漸感受到了一點點,當年那個叫葉輕眉地小女生,帶著瞎子叔和那個箱子,與整個天下為敵的氣氛。

有點小小緊張,有點小小興奮。

當然,能不展到這一步是最好的,畢竟自己還要考慮范府的利益,父親妹妹妻子這些人的安全,還要考慮許多與自己交好的人的生死,圖窮匕現,只是最後一招,能夠保持當前的穩定,才是范閑最迫切地需要。

因為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而那些事情,必須依靠目前的權力與地位。

接連兩日,沒有人來范府拜訪,就算與范家關系最親近的人,也不會選擇在這種風口浪尖時前來打探消息,很令人奇怪的是,靖王也沒有來,據啟年小組暗中回報的消息,這位花農王爺不知因何感慨,丟了花鋤,棄了糞桶,只在府上倚欄飲酒,老淚縱橫,似有所感。

與范閑交好的那些官員們,包括辛其物、任少安這些少卿派在內,都在小心翼翼地觀看著,等待著朝廷針對這次流言,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沒有人敢在這時候,做出任何表態。

宮中。

寧才人穿著一身極合身的衣衫,正在冬日暖陽之下繞著那棵枯干大樹繞著圈,這是她許多年來地習慣,這位當年地東夷女俘,如今的宮中貴人,始終是閑不下來。

不知道繞了多久,在一旁安靜侍立著地大皇子終於忍不住了,嘆息道:「母親,究竟有什么事情?」

皇子在宮外自有府邸。更何況大皇子因為西征之功,已經成為了皇子當中第一位親王,自然不能再住在皇宮里。皇室規矩多,就算他要入宮拜見母親,中間的規矩也是有些復雜。今日寧才人用了些手段,跳過許多障礙,直接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召進宮來,卻是一直繞著樹怔。

大皇子明知道母親肯定有要緊事要交待自己。不然一定不會如此引人注目地壞了規矩,只是……他在心里想著,難道和最近鬧地最凶的那個傳聞有關?

「聽說了吧?范閑的身世。」寧才人終於停了下來,自手腕間抽出一方素帕胡亂揩拭了一下額上的汗珠,面色一片嚴肅。

大皇子心想果然是此事,恭恭敬敬地遞了一杯溫茶到她的手上,點頭應道:「孩兒知道此事,不過事出突然。又無實據,看父皇和太後祖母的意思,是斷不會信這些小人造謠的,孩兒也是不信。」

寧才人看著自己的兒子,冷笑道:「不信?我看這天底下都開始信了!」她忽然氣鼓鼓地一拍石桌。恨聲說道:「院長大人這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會大力壓制這道傳言,難道不知道,這樣反而會讓別人相信這件事?這讓范閑怎么辦?」

「范閑?」她忽然有些走神。半晌之後才清朗嘆道:「原來……她還有個兒子,原來就是范閑。」

大皇子當然清楚母親說地她的是誰,自然是那位當年於慶國隱放光芒,最後慘淡收場的葉家女主人。他猜忖著母親的意思,試探著說道:「您的意思是?」

寧才人雙眉一橫,不怒自威,凜然說道:「我們東夷之人,最講究恩怨分明!范閑身世被揭。不論陛下還念不念葉家當年的功勞,東宮里那位……肯定是容不得他,你給我聽好了!」

大皇子在外人面前,乃是位驍勇善戰的名將,是位壯猛好漢,但在寧才人面前,就像順服無比的小貓,下意識里雙腳一並。像個小兵一樣立於母親身前。沉聲道:「請母親訓下。」

「若事有不協……」寧才人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悍意,「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無論如何,也要保住范閑地性命!」

大皇子想也未想,便應了下來,對於母親的意思,他從來沒有違逆過,只是心中依然有些疑惑,他知道母親當年在京都流血夜一事當中,曾經扮演過某種角色,他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母親會對范閑如此回護,竟是命自己要緊時,可以動用手下兵馬……這和造反也沒什么差別了。

「如果沒有陳院長救命,當年我根本沒可能從北邊山水間,跟著陛下回來。」寧才人冷漠說著當年的事情,「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可是就算我活著回到京都,迎接我的,依然只是宮中地一道縊令……我是東夷的女俘,當時沒有人知道我已經懷上了你。當年如果不是葉家姑娘話,你,我,如今早已是兩條游魂。」

寧才人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范閑的母親,救了你我母子兩條性命,當年她出事的時候,你還小,我根本沒有任何力量……但如今不同,你手中既然有了些力量,就一定要保住范閑地性命。」

庭院里一片安靜,冬日的陽光疏疏淡淡地灑了下來,照在這一對真率純真、快意恩仇的另類皇族母子身上。

「如果父皇不能容范閑。」大皇子輕聲說道:「我雖掌著禁軍,只怕也起不到太大作用……也罷,大不了還對方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