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離前騷(上)(1 / 2)

慶余年 貓膩 2166 字 2020-07-29

</br>第七十七章離前騷(上)

馬車在監察院門口停下了,范閑下車便直接往院里走,一路上與相遇的官員微笑致意,這是「流言之亂」後,他第一次來院里,所以現院中官員的目光很正常地熾熱著。

其實很多下層官員並不知道葉輕眉是誰,但天天看著那幾行金光閃閃的話,下面那個看輕天下須眉的名字,日子久了,總會生出些家人一般的熟悉感與親切感。

而在陳萍萍有意無意地縱容宣傳下,八大處的頭目,宗追那些老家伙們都開始對屬下們宣揚,當年葉家是怎樣的一個商家,而葉家為監察院又曾經做過些什么,最後將這個理論高度提高到了——沒有葉家,就沒有監察院。

葉家畢竟是因為謀逆的罪名倒的,所以初始聽著上級們大肆誇耀葉家,監察院官員們心中不免惴惴,但現朝廷似乎並不忌違這個,而且范提司的另一個身份也大為有趣——於是眾人開始有興趣知道一些當年的細節。

幾番洗腦下來,院中人員對於當年葉家大感親切,頗有軍民魚水情的感覺,如今知道了范提司就是石碑上那個名字的親生兒子,再看范提司的目光,較諸以往在一如往常的尊敬之外,便多了幾絲真正的敬懼與親熱。

難怪老院長大人,會一力主持讓這位看似文弱的公子哥將來接掌監察院。

慶國人不論官民,其實都還是講究一個理所當然,如今范閑在院務中逐漸顯示出了實力與足夠的智慧,又有了葉家後人這個不能宣諸於口卻人心皆知的身份,對於他全權掌握監察院,會起到相當大的幫助,至少內部人心的疑慮基本上消除了。

范閑今天沒有時間借此良機。去收伏院中成千官吏,他急匆匆地走到了方正建築圍起來的那一大片坪子上,今日冬雪已殘,春風尚遠,高樹凄索無衣,淺池冰凍如鏡,里面的魚兒只怕早就死了。

陳萍萍圍著厚厚地毛皮,坐在輪椅上。傾聽著身邊那如泣如訴,婉轉千折百回的歌聲,雙目微閉,右手輕輕在輪椅的把手上敲打著節拍,噠噠噠噠。

這幕場景,很容易地讓范閑聯想到某一個世界里,也有些垂垂老矣的男人,喜歡坐在破舊的藤椅之上。午後的陽光溜進了弄堂,古老的留聲機里正在放著老上海的唱片,姚莉或是白虹那軟綿綿卻又彈潤著地歌聲,就這樣與點點陽光廝纏著……

可問題是陳萍萍並不是黎錦光,他聽的也不是留聲機。老人家的層次要比一般人高很多。

范閑來不及欣賞老跛子帶著封建特色的小資,很同情地看著在大冬天里,站在枯樹之下不停唱著小曲的桑文姑娘,姑娘家的臉被凍的有些紅。但聲音卻沒有怎么抖,不知道是這些天在寒冷的天氣里唱習慣了,還是歌藝確實驚人。

「暴殄天物。」范閑揮揮手讓桑文停了,笑著說道:「我請桑姑娘入院,是想借重她地能力,而不是讓她來給你唱曲子。」

陳萍萍睜開雙眼,笑著說道:「分工不同,但都是服務朝廷。桑姑娘如果能讓我心情愉快,多活兩年,比跟在你身邊,那要強的多。」

范閑心頭一動,知道陳萍萍說的是什么意思,看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拖不了太久了。

「我馬上要走了。」他輕輕拍了拍陳萍萍滿是皺紋,干的手背,「桑文我要帶走。抱月樓還要往江南展。」

「春天她再走吧。」陳萍萍嘆息道:「和三殿下一路。也好有個照應。」

范閑大感惱火,自己怎么險些忘了老三那碼子事情。

桑文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福。便和蘇文茂二人遠遠地離開,留給老少兩位監察院權臣說話地空間。

隔得遠了,就聽不見陳萍萍與范閑在說些什么,只看著范閑半蹲於地,臉色似乎越來越沉重,而陳萍萍在沉默少許之後,又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范閑的頭頂,似乎在安慰他。

「走吧。」范閑對蘇文茂說道,然後又看了一眼身邊的桑文。桑文是他一手救出抱月樓,又直接調進了監察院,也算是他信得過的人,只是最近這些日子,桑文基本上沒有機會跟在他地身邊,反而天天負責給陳萍萍唱小曲聽。

「桑姑娘最近過的可好?」范閑問道。

桑文溫婉一笑,微胖的臉頰看著十分喜氣,那張略有些大的嘴也不怎么刺眼,和聲說道:「天天也沒有旁的事情,就是給老大人唱些小曲,很輕松。」

「很好。」范閑笑著說道:「依院長的意思,你過幾個月再去江南,這段日子……」

他忽然頓了頓,和聲說道:「你在院長身邊,讓他開心一些。」

馬車停在監察院門口,准備往二十八里坡的方向去。皇帝給范閑定的離京之期太近,時間太少,讓范閑一時間竟有些措手不及,有許多離京前必須安排地事情,便得在這幾日之內搞定,所以今天他顯得格外忙碌。

高達等三名虎衛依然沒在馬車之上,范閑對於這幾個貼身保鏢總是不夠信任。

范閑略等了片刻,蘇文茂就上了車,搓了搓有些紅的手,壓低聲音稟道:「三處那里調了宮門的存檔,姚公公是去了京郊,這事情沒有保密,所以宮里也沒有下令院中銷檔。」

「老姚去京郊做什么?」范閑好奇問道。

蘇文茂將手掌橫在咽喉處,比了個割喉的手式:「上次懸空廟刺客中的小太監……養父母在京郊一個村子里,姚公公是去處理這件事情,帶著侍衛走的。」

范閑皺緊了眉頭,半晌之後才嘆了口氣,說道:「刺殺聖上。那個小太監就沒有考慮過後果,沒有想過……不論他能不能得手,那村子里的親人只怕都要死的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