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京都別來無恙?(1 / 2)

慶余年 貓膩 3125 字 2020-07-29

</br>第三十一章京都別來無恙?

刺客的頭顱往後一翻,只憑借著那根孤獨而細的椎骨倒懸在背後,一道血紅惡心的腔口對著雪止了的碧天。

來不及喘氣,范閑反手拔起插在雪地中的長劍,雙腳一點,將身子縮成一團,奇快無比地向著身後退去。他的身體縮成一團後,袒露在空氣中的面積便小了起來,灰白色的監察院官服將他全身罩的無一漏洞。

場間弩聲錚錚作響,有若西胡鐵箏肅殺,卻盡數射在了范閑的身周,他的身法實在太快,便是快弩也無法將他准確地刺中。

偶有幾枝弩箭射中,卻無法穿體而過。

范閑掠至守城弩上方,運起體內殘余的霸道真氣,反手掀了起來!

這需要多大的力量?

龐大的城弩,在空中翻滾著,硬是砸到了旁邊兩架城弩之上。

便是在這短暫的瞬間內,范閑反手劍尖一挑,正中空中弩機的簧弦,此時弩機已然上弦,崩到了最緊要的時刻。

王啟年千年迢迢送來的天子之劍,果然是人間難得一見的極至寶鋒,只見劍鋒過處,簧弦無由而斷。

四周的狙殺者慌亂著,怒吼著,向范閑沖了過來,卻忽視了守城弩的問題。

咯吱咯吱。一連串令人心神震懾的響聲在雪山之頂響起,啪地三聲巨響,守城弩砸在了一起,頓時偏了方向,而一根簧弦已經被范閑割斷,那枝蓄力已久的全金屬弩箭終於射了出去。

卻不是對准山谷,而是對准了地面。

強大的反沖力,讓龐大的守城弩都跳動了起來。翻起半個人的高度,直接壓在了追殺范閑的那群人身上。

碾過,一片血肉模糊,殘肢斷臂。

而被砸中的兩架守城弩也無法再控弦於弩機之上,嗖嗖兩聲射了出來,弩箭去處根本毫無方向,亂射而出!

兩道銳光閃過,一枝弩箭射中了一棵經年老寒樹。樹干哪里經得起如此強大的力量,樹皮難飛,硬木如豆腐一般劃開,從中破開一個大洞,緊接著從這個洞地部位從中折斷。轟然倒下。

而另一枝弩箭造成的危害更是驚人,直接穿過了三名狙殺者的身體,直接將這三人扎在了雪地之上!

鮮血順著那枝恐怖的弩箭往雪地上流著,而被穿成肉串的那三名狙殺者卻是一時不得便死。呻吟不止。

場間一時大亂。

趁著亂局,范閑再次隱入雪林之中,俯在樹枝之上,沉重地喘息著,還要注意不要讓背後的鮮血,從雪樹之上沒落下去,驚動了那些狙殺者。

對方手中有弩,如果此時再有一批弩手包圍住了重傷之後的范閑。范閑也沒有把握能夠活下來。

而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雪林間弩箭地密度已經降低了許多,而三名主事者的死亡,更是讓這些伏擊者感到了心寒和慌亂,沒有人指揮,又沒有了那三架守城弩的鎮壓作用,山谷間那些黑色馬車所受的壓力頓時少了太多。

范閑伏在樹干上聽著對面山林的動靜,知道影子已經搶在自己之前。就已經擾亂了那座山頭上地陣營。伏擊者軍心已亂。監察院六處的刺客們,終於得到了他們揮的機會。

監察院中人自然知道戰機之所在。也不用再等領嘯傳令,早已沖出了馬車,抽出了身旁的黑色鐵釺,躲過那些已然變得稀疏地弩雨,沉默而陰怒地潛入了山林之中。

他們在車廂中早已反穿了黑色的官服,像一個個灰白的幽靈一樣,進入了雪林,開始憑借他們的手段與怨氣,不惜一切地狙殺著雪林里任何一個活著的生命。

一場預謀已久的伏擊弩戰,終於在范閑和影子這兩名強者不要命的攻擊下,變成了山林間的近身狙殺戰。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夠比監察院六處地刺客更擅長狙殺。

哪怕是天下最強大的慶國軍隊,在密林之中,在近身的暗殺戰中,也不是六處的對手。

聽著雪林之中詭異地安靜,聽著偶爾會響起的弩機之聲,偶爾會響起的破雪之聲,偶爾會響起的鐵釺入腹之聲,偶爾會響起的慘呼之聲……

范閑清楚,自己地屬下已經占據了絕對地優勢,報復性地屠殺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伏擊監察院的這兩百名弩手,在讓監察院死傷慘重之後,再也不可能有活路了。

他一直崩緊著地心終於放松了下來。

沒有活口,正如范閑所預估的,六處的劍手下手極狠,一個活口都沒有留。當然,這不僅僅是六處下手狠的緣故,在戰局即將結束的時候,剩余的二十幾名弩手很整齊劃一的自殺了。

范閑站在雪地上,冷漠看著地上那二十幾具屍體,看著這些屍體的面容,現這些人的臉上並沒有什么悲哀與惶恐,有的只是堅毅與忠誠。

慶國的軍隊……果然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力,這種紀律性與強悍,如果放在戰場之上,該是怎樣可怕的力量。

而今日谷中黑色馬車上一共三十余名監察院官員,最後能夠活著進入雪林的,只有二十人左右,就這二十人,便狙殺了一百多名弩手。

雪谷兩邊的山林中。那些幽暗的石後樹下,應該還躺著不少血已被凍的屍體。

范閑心神激盪,咳了兩聲,咳出些血來,緩緩轉身,看著地上的那個血人。

此人渾身是血,一只眼睛地眼珠子被匕挑破了,就像癟了的酒囊一樣難看。雙臂更是被整整齊齊的斬斷,左手一個血洞,右手被霸道真氣霸成了斷木。

這正是先前三名高手中的一人,從背後襲擊范閑,臨死之際還悍不畏死地抱住范閑的那人。沒想到最後卻成為了狙殺者中唯一活下來的人。

范閑走到此人的身旁,緩緩地抬起腳,踩在這人的臉上,踩了兩下。讓他醒了過來。

那血人緩緩蘇醒,無神地眼光往四處掃了掃,看見了范閑身周的那些監察院密探以及散落林間的兄弟們的屍身,一陣哀痛之後復又毅然,眼中忽然射出乞憐之色。忍痛顫抖說道:「大人不要殺我,我什么都願意……」

意是一個閉齒音。

范閑出手如電,將自己的手指插入此人的嘴中,用力一扳。這個人的下巴便被血淋淋地扳下了一截,再也無法合攏,連帶著牙齒都落了幾顆。

范閑伸手在身旁積雪里擦去手上的血水,說道:「不要想著自殺,你對我還有用……你如今手也沒了,嘴也不能關了,你怎么以死盡忠呢?」

「幫他止血,讓他活著。」

范閑對身旁地下屬吩咐道。然後緩緩向著山下的雪谷走去,一路走,一路咳血,一路後背血水漸流。

洪常青跟在他的身後,想去扶他,卻被他倔犟地甩開了手。

洪常青的運氣不錯,今天在弩雨之下沒有死亡,只是左臂受了輕傷。

但監察院其余的人就沒有這么好地運氣了。攏共跟隨范閑返京的親信三十余人。死了將接一半,活著的也是個個帶傷。衰弱不堪。

一路向山谷向行進,沿途的監察院官員微微躬身行禮,這是對提司大人自內心地尊敬,眾人皆知,沒有提司大人悍不畏死地暗襲,今日監察院眾人只怕是要全部死在這山谷之中。

監察院官員漸漸匯集在了范閑的身後,拖著唯一的活口,回到了山谷中,那些殘破的馬車之旁。

范閑蹲在自己傾覆的馬車旁,手指頭拔拉著碎掉的車轅,偶爾瞥一眼車廂中死了的車夫,面色平靜,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拒絕了監察院下屬為他治傷的請求。

為什么?這一切是為什么?

滿山谷地州軍死屍,是哪方勢力有這么大的膽子,竟然敢在離京都如此之近的山谷里進行埋伏?是誰有實力調動如此多的軍方高手,甚至還連守城弩都搬了過來!

守城弩便是這次狙殺事件中的第二個疑點,狙殺者要安置弩機需要時間,需要很大的動靜,為什么負責京都四野安全的京都守備軍竟是一點察覺也沒有?

而最讓范閑心寒的是,為什么對方能夠將自己回京地時間掐算地如此之准,從潁州到渭州,自己故布疑陣,讓江南水寨放出去假風聲,然後一路直進……如果是要狙殺自己,這些軍隊斷不敢在京都附近埋伏太久,怎么會把時間掐的如此之准?

更可怕地是,離京都雖然近了,但范閑自問沒有放松警惕,隔著三里的距離便放出了探子,為什么最開始得到的探子回報卻是一切正常?難道那探子就沒有現山谷中的異常?直到影子搶先示警……

無數的疑問涌上了范閑的心頭,尤其是某一方面的疑問,更是讓他渾身寒冷。

今天這個局與懸空廟的那個局完全不一樣。

今天的局是死局,對方動用了如此強大的力量與縝密的准備,毫無疑問,就是要殺死自己。如果是長公主授意燕小乙動手,那定然是京都已經生了大變,對方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如此敢於藐視皇帝……可是,如果京都真的出現了動亂,就算宮里無法傳出消息來。可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