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在廟堂,身不由己(1 / 2)

慶余年 貓膩 2206 字 2020-07-29

</br>第三十七章人在廟堂,身不由己

「怎么辦?」費介的眼瞳的那抹異色愈濃烈了,亂糟糟的頭,就像火苗一樣燃燒著,「傻子才知道怎么辦,只是院長,我必須提醒你一聲,就算你將自己藏的再深一些,可是已經牽連進了這么多人,將來一旦出事,陛下總會懷疑到你。」

陳萍萍輕輕拍拍自己像凍木頭一樣的膝蓋,伸起兩根手指,微屈一根說道:「你說的情況是……陛下勝了,這樣他才有可能疑心到我。我從來不否認這點,因為事實就是,我雖然掌握了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秘密,卻依然有百分之一的地方觸碰不到。」

「比如帝心。」

「所以我會選擇割裂,不如此不足以說服,不足以讓那孩子在事後依然可以很幸福地活下去。」

割裂是用血與火來割裂,是用最真實的死亡氣息來割裂,費介是當年的老人,又一直在監察院里身居高位,毫無疑問,他是這個世界上對於陳萍萍真實想法掌握的最清晰的那個人,雖然對於院長大人的最終目的,費介依然疑惑,但對於割裂這兩個字,他馬上就聽明白了。

待若干年後,山谷里的狙殺,就會像是一層紙,又會像是一塊布,一塊黑布?遮掩住陳萍萍的心,替某位年輕人擋住來自龍椅上灼人的懷疑目光。

「如果陛下敗了怎么辦?」這是費介最擔心的問題,陛下畢竟是范閑的老子,如果他勝了,至少目前看上去忠心不二的范閑,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可一旦是長公主那邊得了天下,范閑想死。只怕都沒辦法死的太好看。

「不要低估范閑這孩子。」陳萍萍屈回最後那根手指,並不怎么大的右手握成了一個硬硬地拳頭,「范閑就像這只拳頭,他是有力量的,而且五根手指都收在掌心里,就像是一記記伏筆,這孩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我隱約能猜到。」

「手指頭露在外面,容易被人砍掉,捏在拳頭里就安全的多,隨時可能彈出去打人一個暴栗。」陳萍萍尖聲笑道:「我們這些老頭子不死,長公主那瘋丫頭怎么可能輕輕松松控住天下?范閑將自己的兄弟妹妹都送到北齊,私底下又和北邊做了那么多事,這是為什么?不就是在准備這一切嗎?他那心思瞞得過旁人,難道瞞得過我?」

這話說的實在。范閑暗底下往北方轉移力量,所憑恃的依然是監察院的資源,陳萍萍身為監察院祖宗,哪里有猜不到的可能?

陳萍萍微低著頭,將膝上地羊毛毯子往上拉了拉。說道:「這家伙其實想的比朝中所有人都遠,後路安排的比所有人都扎實,我敢打賭,就算日後他在南慶呆不下去了。這天下依然要因為他而改變,北齊的底子還在那里,你自己想一想吧。」

費介張大了嘴,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之後幽幽嘆道:「這是叛國。」

陳萍萍譏笑說道:「國將不國,何來叛字?更何況對那孩子來說,這國實在也沒有什么好依戀的。」

費介明白院長大人的心理感受,仍然忍不住搖搖頭:「難道范閑已經掌握了內庫的秘密?」

「我不清楚。」陳萍萍低頭說道:「不過在江南呆了一年。這小子要是不想法子把內庫里的那些制造工藝捏到自己手上,我根本就不信。」

范閑如果此時在場,一定會對這位老跛子佩服地五體投地,自己的所思所想,竟是完全被對方猜中了。

「如果將來真的大亂,范閑逕直投了北齊。」陳萍萍嘆息著,「就算咱們大慶朝心里極為不爽,可是就憑長公主和葉秦兩家。難道就能把北齊滅了?此消彼漲。國運轉換,只怕天下大勢將要顛倒過來了。」

費介搖搖頭:「不過是個內庫罷了。就算范閑有能力掌握一半的工藝,也只不過能讓北齊朝廷多掙些錢,改變不了什么。」

「改變不了什么?」陳萍萍嗤之以鼻道:「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錢更重要的事情了,小姐當年便是這般說過……只是小姐不像范閑這般貪財和狠辣而已。」

「范閑真地會這么做嗎?」費介嘆息道:「可他畢竟是咱們大慶人,去幫助敵國……我不怎么相信。」

他接著說道:「那他還不如選擇站在陛下的身邊,替陛下將朝廷打理好。一去異國為客卿,即便北齊重他,也不過是個沒有人身自由地寵臣罷了,有何好處?」

「說來很奇妙。」陳萍萍微笑說道:「雖然我一直沒有對他明言過什么,相信范建也不會說什么,但范閑對於陛下一直似乎有個隱藏極深的心結……這孩子能忍,忍到我也是最近才查覺到這點。既然有心結,也就難怪他一直在找退路……范若若如此,范思轍如此,如果年前范尚書真的辭了官,我看范閑會直接安排他回澹州養老。」

「澹州那個地方好,坐船到東夷城不用幾天,我大慶朝地水師都沒法攔……從東夷城到北齊就更近了。」

費介搖了搖頭:「想的太玄乎了,范閑再如何聰慧,也不過是個年不及二十的年輕人,怎么會將事情計算到那么遠的將來?在說先前我也說過,北齊畢竟是異國,他有什么把握可以獲得北齊皇室的信任?有個老子當皇帝不好……偏要去當別人家的大臣。」

「這只是我的猜測。」陳萍萍眨著有些疲憊的雙眼,說道:「誰知道將來會怎么展呢?不過關於北齊會不會接納南慶地逃臣,這個我想范閑心里應該有數,至少在最近這兩年,他沒必要思考這個問題……不要忘了那個叫海棠的村姑,范閑這小子花了這么大氣力,騙這么一個貌不驚人的女人上手,要說這小子沒點兒陰謀想法。我是不信的。」

遠在京都養傷的范閑會不會覺得很冤枉?

「至於北齊皇室……」陳萍萍皺眉道:「那位太後已經快掌不住了,苦荷一直沒有說話,她自己娘家最得力的年輕一代都投到了小皇帝地手下,再過兩年,北齊小皇帝便會大權在握,而……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位小皇帝還真是信任范閑,那么多銀子放手不管……想不通。想不通。」

難得,這個世界上還有陳萍萍想不通的事情。

「反正這都是很多年後地事情了。」陳萍萍咳了兩聲,臉上流露出一副安慰神色,「或許,不,不是或許,在那個時候,我早已經死了。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只是覺得很欣慰,欣慰於范閑沒有辜負我地培養。」

「在院子里,我曾經對他說過幾句話,要他將自己的眼光放高一些。」

「他做地不錯,雖然說細節上經常出問題。但在大勢的構劃上做的准備很充足。」陳萍萍老懷安慰道:「在京都里鬧來鬧去,也不過是一國地事情,他現在的心已經放在了天下,僅這一點。他就天然比李雲睿要高上一個層次,開始接近咱們偉大的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