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天下有敵(1 / 2)

慶余年 貓膩 2645 字 2020-07-29

</br>第五十六章天下有敵

范閑原先的爵位是一等男爵,正二品,而公爵卻是品,中間還隔著侯伯二層。以他如今的年齡,直接封了公爵,實在是極難得的榮耀,所以就連他一時都反應不過來。

而等場間的眾人反應過來時,當然想明白了是為什么,一方面是朝廷要酬其江南之功,而眾人心知肚明,最重要的原因,則是陛下要給自己的私生子一個補償。

大皇子與二皇子早已封了親王,范閑只不過是個澹泊公,這又算得了什么呢?一念及此,本打算出列激烈反對此項封賞的大臣們都沉默了下來,這是皇族的家事,不是朝廷的國事,輪不到自己這些做臣子的多嘴。

范閑在一樂之後,馬上平靜了下來,對於這個殿上的大多數人來說,公爵確實是個金光閃閃的字眼,可是對於他來說,自己手上的權力早已出了這個范疇,而且皇帝沒有給自己打個招呼,就讓御史台擠進監察院的勢力范圍,這個問題才是范閑真正關心和警懼的。

所以他寧可拋卻以往的形容,胡攪蠻纏,也不願意讓皇帝就這么輕松地塞沙子進來。

更何況他心里也隱約清楚,公爵這個位置,便是自己在慶國所能抵達的最後目的地,如今的澹泊公是三等公,還有兩級可以爬,再然後……自己年紀輕輕看來就要養老去也。

一念及此,不免有些惘然,覺著有些荒唐,他忍不住站在這大殿上失聲笑了起來。

眾人矚目,看著慶國開國以來最年輕的小公爺,看著他那可惡的笑容,心中情緒復雜。更覺著這笑聲無比刺耳。

大朝會一直折騰到過了午飯才結束,這還是因為三路總督的正式朝論事宜放到了以後的原因,皇帝快刀斬亂麻,聖心獨裁定了大部分事情,便讓諸大臣散了。

大臣們早已餓的不行,紛紛穿過宮門,各自回府。而還有些人走不得,在門下中書視事的宰執人物。三路久未回京地總督大人,各部尚書,都小心翼翼跟著皇帝陛下到了御書房。

范閑也滿臉無奈地跟在最後面。

就像一年多前,從北齊回到南慶時一樣,御書房里依然給范閑留了個座位,上一次是因為庄墨韓的那馬車書,這一次卻是因為內庫里送來的那無數雪花銀。

范閑坐在圓圓的綉墩兒上,有些心神不定。御書房內討論國事的聲音,並不讓他如何關心,政務這一塊兒,本來就不是他的強項,也出不了什么主意。始終還是只能扮演一個拾遺補缺的角色。

很明顯,皇帝一方面是清楚他的能力,二方面也是不願意范閑對國事方面表太多地看法,所以今天沒有點他的名。

不過他這位新晉小公爺依然有位置坐。而在皇帝軟榻之旁,太子等幾位皇子還得老老實實站著,像學生一般認真聽聞學習,范閑感覺不錯,心想自己也算是皇兄弟們的老師了。

皇帝與諸位大人物討論了一番南方的雪災,北方的局勢,園子里的祥瑞,便開始放飯。

范閑昨夜忙了一宵。羊肉片,豆腐花早就已經消化的干干凈凈,此時聽著放飯,不由精神一振,心中升騰起一股龍套終於有盒飯吃的幸福感,接過太監遞來地食盒,食不語,風卷殘雲。

主要的事情在大朝會上已經說定了。御書房會議里並沒有什么新鮮的內容。只是薛清偶爾提到杭州會在江南賑災一事中的優良表現時,京都里的部閣大人們表現出了一絲驚訝。他們聽說過杭州會,但沒有想到杭州會竟然有如此大地財力與勢力,竟然可以在官府賑災的途徑之外,做了這么多事。

皇帝讓范閑起身解釋了一下。聽著范閑的解釋,舒蕪這些人才明白,原來杭州會的背後是皇宮里地這些娘娘們,名義上領頭的是太後,難怪杭州會能有如此實力,只是眾人心知肚明,宮里只是個掛個愛惜子民的名頭,真正做事,出銀子的,只怕還是范閑。

皇帝笑了笑,說道:「真正辛苦的,可不是范閑,是我那晨丫頭。」

大臣們笑呵呵地拍了幾句馬屁,連帶著對宮中貴人們高聲贊頌,頌聖自然更不可免。皇帝看著范閑有些走神的臉,微微皺了皺眉。

大皇子在一旁看著這幕,開口說道:「郡主今天回京。」

皇帝喔了一聲,再看范閑的眼色就柔和了起來,笑了笑,卻沒有說什么,也沒有讓范閑提前回宮,只是馬上結束了御書房會議,反而將最想回府的范閑留了下來。

御書房內地寧神香緩緩飄著,顏色不及白煙如乳,香味清淡至極。

御書房內只剩下皇帝與范閑二人,范閑稍微有些不自在,因為不知道皇帝馬上會說些什么內容。

皇帝喝了一口燕窩,抬頭看了范閑一眼,示意他是不是還要來一口?范閑趕緊搖頭。

「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皇帝放下碗,緩緩說道:「不煩不憂,澹泊不失……這是兩年前你在京都做那個書局時,對眾人的解釋。」

范閑點點頭,澹泊書局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只是若若妹妹卻是深知己意,和旁人不同,說出「漂泊在澹州」的解釋,一念及此,他忽地有些想念那個黃毛丫頭,不知道她在北邊究竟過的可還快活。

「朕很喜歡你的這兩句話,讓你做這個澹泊公,是什么意思,你應該清楚。」皇帝靜靜看著自己最成才的私生子。

范閑低頭思忖少許後,認真說道:「要明志,少慮。」

「不錯。」皇帝平靜說道:「要清楚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卻要少考慮自己能夠做些什么。」

純臣?孤臣?其實意思很簡單。做皇帝的臣子,不煩不憂,澹泊度日罷了。

范閑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臉上地笑容顯得極為誠懇與放松,開口說道:「知道了。」

君臣應對,說知道了這三個字地角色應該是皇帝,但范閑就這樣清清楚楚說了出來,卻也並不顯得如何異樣。皇帝也沒有什么不高興的神色,一旁服侍著地姚太監滿臉平靜,他在這兩年里已經見慣了陛下對范閑的與眾不同。

皇帝揮揮手,姚太監一佝身,退出御書房。

沉默片刻之後,皇帝冷冷說道:「至於今天御史入監察院一事,你以後會明白。朕知道你的心是好的,只是朝政之事。不以人心為轉移。」

范閑知道此時人少,不能撒潑撒嬌硬抗,只得沉默。

皇帝又緩緩說道:「還是那句話,朕知道你的心,所以昨天夜里的事情。朕很是歡喜……只是朕未曾想著你會如此用力,有些意外。」

范閑喉嚨里有些干澀,斟酌少許後,肅然應道:「大河還未決堤。我先把水引走,免得黎民受苦。」

皇帝看著范閑的臉,一言不,許久之後,欣慰地點了點頭:「只是你想過沒有?水全部被你抽干了,可是日後又有活水入,誰知道日後那水會不會再次漫過江堤?所以朕以為,總是要看下去。看到山塌地陷,堤岸崩壞的那天,才知道那河中地水是會順伏著向下游去,還是會……無恥的沖破朕這道大堤……你這孩子,面上扮個凶惡模樣,心中卻總有柔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