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歸宗(1 / 2)

慶余年 貓膩 2603 字 2020-07-29

</br>第五十八章歸宗

正如抱月樓上那些人曾經說過的一樣,京都已經太平了一年,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因為范閑被放逐到江南整整一年。

而隨著范閑的返京,平靜的京都再也無法保持表現上的平靜,一方面是他這個人恰好堵在諸般勢力的對沖點上,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做事的風格和所謂詩仙面貌完全不似,甚至比這慶國里大部分權貴的風格都要厲狠太多。

山谷里的狙殺,京都夜里的刺殺,某些人悄無聲息的死亡,某些官員大受屈辱的入獄,一椿一椿,讓京都權貴們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范閑的力量和決心,讓他們想明白了,小范大人在江南春光明媚地養了一年,並沒有讓他的心性變得溫柔太多。

范閑回京,震驚之事接連生。

最近的一椿事情,便是北齊朝廷腆著臉湊將過來,很無恥地表示了對范閑的愛意,異常惡心地批評南慶朝廷沒有把小范大人的安全保護好!

滿京皆荒唐,皆憤怒。

換成另一種表述來說,這是慶國內政,什么時候輪到你這些北齊的腐儒來吱聲兒?可是北齊人就是吱了聲兒,還吱的格外大聲。

范閑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雖說聰明的人們並不相信他與北齊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結,因為北齊的這手段太幼稚,可是……慶國的權貴百姓們心頭還是有些不舒服,相當的不舒服,投往范府的眼光有些復雜。

這件事情的風波還沒有平息,只不過是兩日之後的大年初一,整個京都又因為另一件和范府有關的事情,變得惶恐了起來。

天上根本一絲亮光都沒有。

范閑坐在馬車上,揉著有些澀的雙眼。心里想著,祭祖用得著這么偷偷摸摸?昨天是除夕,一家子人打了通宵麻將,范思轍和林婉兒瓜分了全家人地財產之後,牌局方終,可是一家子人就馬上上了馬車,出府而去。

一路都有范氏大族別房里的馬車匯到了一處,雖然各房里都平靜著。可是這么長的車隊,陣勢確實顯得有些大。

范閑心里有些隱隱興奮與緊張,他是頭一次祭祖,所以不清楚祭祖應該在五更。因為去年范府祭祖時,自己與婉兒是呆在園中,隱約記得應該是下午才對。

他看了一眼身邊沉沉睡著的思轍,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在自己的馬車上。想來慶國沒有哪個衙門敢不長眼來搜索思轍這個欽犯。

想到今天自己終於可以入祠堂,他的笑容一直浮現在臉上,無法褪去。他也不清楚父親入宮是怎樣和皇帝談判的,但到最後,很明顯那位皇帝老子無奈點了頭。太後也保持了沉默。

說來也是,既然你皇室不能給自己一個名份,難道還想讓自己一輩子都沒個靠得住的姓氏?

范閑冷笑著,其實他能猜到父親與皇帝談判地結局——皇帝封自己澹泊公。在他看來已經給足了交待,而且眼下的局勢,皇帝也確實需要范閑明確一下身份,免得把自己幾個兒子爭家產的買賣搞的更加復雜——監察院的削權是遠遠不夠的,范閑要想一直在權臣的路上走下去,要的便是把自己從皇子們地隊伍里搶先把自己摘出去。

車隊不知道行了多久,又在城門處等了一會兒,等城門甫開。便在兵士們熟視無睹的目光里駛了出去。

沿著官道一路向西,終於進入了范閑曾經來過的那個田庄,范氏的祖業。

三十幾輛馬車依列停在了宗族祠堂的外面場壩上,早有田庄里地人們前來接應著,年年如此,都已經做成了熟練工種,提供給女眷們暫坐的竹棚早已搭了起來,柳氏婉兒思思。還有其他幾房里的長輩婦人都被接到了院子里歇息。

如今的范族族長。戶部尚書范建站在宗族祠堂地台階下,身上穿著三色交雜的正服。平靜看著眼前的一切,然而心里卻涌起了一股溫暖和快意地感覺。

自己替陛下養了個兒子,終於養成了自己的兒子,這算不算是人生當中最成功的一日?

范族各房里的頭面人物都已經下了馬車,依著輩份序次站在祠堂之外,他們拿眼偷望著位的族長,各自心里有著復雜的情緒,想三十年前,范族就已經是京中大族之一,而范建這一房只是偏房弱門,如果不是出了那一位老祖宗,抱大了如今地皇帝與靖王,范建今時今日又如何能成為族長?

只是范建成為族長之後,對族中的人員約束極嚴,本身的官也越做越大,族中無人敢不服,更何況如今范府里又多了位叫范閑的人。

各自分放了祭祖所需的常服,寧香點了起來,祭物已經准備好了,常侍祠堂宗廟里的那位僧侶恭敬地鋪開一排氈毯,緩緩將祠堂的大門拉開。

吱的一聲,黑木所做地大門拉開,內里一陣寒風涌出,似乎是范氏地祖先們正冷漠地注視著後代。

范族上百男丁低,排列。

此時眾人身後的一輛馬車打開了車門,穿著一身布衣地范閑沉穩地走了車來,順著石階下父親的手勢,緩緩在兩隊男丁中間,往前行去。

祠堂前的氣氛本來是一片肅穆,那些范族的男丁們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唯恐驚動了祖先們的先靈,然而,當他們看到了馬車上走下來的那個男子時,依然忍不住瞪大了驚恐意外的雙眼,張大了嘴,出了無數聲驚嘆。

而排在最後方,那些約摸十幾歲的少年郎們,看見范閑後,更是嚇的不輕,這是當年在抱月樓外被范閑砸斷了腿,在范府中被柳氏打爛了屁股的可憐小霸王們。

范閑也來祭祖!這些范族的小霸王們嚇得雙腿直抖。

范閑平穩地往前走著。漸漸要接近祠堂的石階,然後看見石階下,父親似乎正在與幾位老者低聲爭執著什么,那幾位老者,范閑平素里也是見過的,知道是范族里德高望重地長輩,有一位自己似乎要叫伯爺……

那位范族里輩份最高的伯爺滿臉憂色,對范建輕聲說道:「亦德……此舉不妥。」

范建微笑著。說道:「二伯,有什么不妥?」

那位伯爺眼中滿是驚恐,壓低聲音說道:「這孩子……這孩子……」他忽然住嘴不提,難道要他當著族長的面說,你兒子又不是你親生的?可他依然驚恐,身前身後的那些范族長輩們也驚恐不定,他們都沒有想到今年祭祖搞出這么大陣仗來,完全是因為府上悄悄把范閑帶來了!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雖不敢當著范尚書的面明言,可是都隱約表示了自己的擔心,只是聲音不敢太大,怕驚動了祠堂里的祖先們。

眾人心頭不服,心想又不是我范家地子孫。憑什么來祭祖?而他們更害怕的是,這范閑是龍子龍孫,今兒歸了范家,太後和陛下會不會不高興?

然而范閑沒有給這些長輩們開辯論會的機會。已經走到了父親的身前,先是給諸位長輩極恭敬地行了禮,然後便站到了父親的身邊。

范建微笑著,指了指隊列中的某一個位置,說道:「你的位置在那里。」

見族長不聽,沒有人再敢表示反對,因為范族里的這些長輩們,其實更害怕范閑身上所帶著地那種味道。

「祖有功。宗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