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招商錢庄(1 / 2)

慶余年 貓膩 2605 字 2020-07-29

</br>第七十八章招商錢庄

江南的溫度自然要比京都暖和許多,雖然年前蘇杭一帶也下了場紛紛灑灑的大雪,天空中的雪雲由海畔直接拉到了慶國腹地,讓所有的田園河川都籠罩在白雪之中,然而年頭一翻過去,冬天到了尾期,江南的雪便止了,日頭一出,融雪化冰,頓時沒有了厲寒之意。

便是蘇州城外道旁的樹丫都提前伸出了青嫩的小茸葉兒。

明家當代主人,號稱天下最富有的商人,明青達,此時正坐在明園的小丘亭下,目光翻越那高高的院牆,落在了樹間的青嫩中。雖然明園的院牆極高,一旦閉門後就會成為一個防備森嚴的堡壘,然而這些高牆卻擋不住他的目光,掩不住依然孱弱卻逐漸勃的春意。

雖是冬天,卻依然期盼著春意。

明青達嘆了一口氣,有些疲憊蒼老的面容上增添了一絲光彩,他快活地想著,這冬天就要過去了,花兒草兒都要活過來了,自己的明家,這個龐大的明家,應該也要重新活過來了才是。

一年的時間內,明家經歷了太多的變故,往年憑借內庫所謀取的龐大利潤整整少了一半,各路的行銷貨路被監察院不停地騷擾著,商貨錢銀的流動十分困難,漸漸有了日薄西山之感。

而且那位暗中控制明家的老太君也被欽差大人「逼死了」,明老三險些被流放,又忽然間多了一個搶家產的明老七。

林林總總,無數把刀劍向明家的頭上砍了過來,讓明青達有些艱於呼吸,難以生存。他清楚這些事情的幕後是那位坐在龍椅之上的天下至尊,而執行者是那個面相溫柔,心思陰險的欽差大人范閑。好在……這半年里范閑基本上在杭州呆在,在梧州澹州玩著,很少回蘇州內庫衙門視事,尤其是年節前後這兩個月,范閑離開了江南,回到了京都。

范閑離開江南,籠罩在明家頭上的烏雲也移開,監察院江南分理司雖然依然在努力地貫徹著范閑地指示。打壓著明家的生意,可是明家畢竟在江南人脈深厚,有無數官員暗中幫手,所以明家的生意頓時活了過來,迎來了難得一見的活躍。

所以先前明青達看著院牆外的嫩枝才會出快樂地感嘆。

然而他的臉馬上陰沉了下來,因為他忽然現自己被喜悅沖昏了頭腦,春天來了,樹木芽了。可是……欽差大人也要回來了。

他的心情頓時陰郁了起來,憤怒地起身,一拂袖往自己的院落行去。明園占地極大,大部分兩房地男丁都住在園中,本來依理論。明老太君死後,明青達這位當家主人真正掌握了話事權,應該要搬進老太君那間地勢最高的小院才是,可是明青達堅決沒有同意族中的公議。借口心懷母親,將那個院子改成了思親堂。

他自己清楚為什么自己不敢搬進那個小院里,因為他害怕自己在那個小院里一旦醒來,會看見那梁上系著的白巾,和那雙不停彈動著的小腳。

當天上午,就在明園里處理了一下族里下面商行田庄里的事務,明青達拿起滾燙的毛巾使勁地擦了一把臉,感到了一股從骨子里滲出來的疲憊。這個家太大了。需要操心地事情太多,以前他做當家主人可以比較輕松地處理具體事務,那是因為大的方向以及與朝中權貴們的勾結,都由明老太君一手處理,用不著他費神。

而現在不一樣,與京都方面暗通消息,需要他親手辦理,最令明青達頭痛的是。欽差大人一直沒有停止對明家的打壓。外患臨頭,明家內部又出了問題。范閑硬生生通過打官司,把夏棲飛那個孽種塞進了家中……而且明老三最近聽說和夏棲飛走地很近。

在朝廷的壓力面前,明青達沒有太好的方法,只好看著夏棲飛一步一步地靠近明家的核心,甚至在一個月前地大年初一,他還眼睜睜看著夏棲飛歸了宗族,祭了祖。

內困外患,讓明青達有些承受不住了,但他必須堅持著,為了這個家族,他必須熬下去,一直熬到長公主成功。

他看了身邊的兩人一眼,在心里嘆息了一聲,身旁的一男一女,就是他如今最能信任的人,一個是他的兒子明蘭石,一個……是當年老太君的貼身大丫環,如今自己的二姨太。

如果不是這位大丫環,明青達根本沒有可能全盤接手明老太君的秘密,成為明家真正地主人,所以他對於這位女子也做出了足夠的補償和愛意。

而明蘭石……明青達看了自己兒子一眼,皺了皺眉頭,其實他清楚,明蘭石能力不錯,眼光也好,只是父子二人最近在關於明家的前程上產生了極大的沖突。

依照明蘭石看來,既然朝廷打壓的這么凶,內庫又被范閑牢牢把持住,明家再想如往年一樣從內庫里謀取大額利潤已經不可能,應該趁著現在和緩的時機,漸漸地從這門生意里退出去,憑借明家在江南的大批田產和各地網絡,不再做內庫皇商,轉而進行慶國與東夷之間的進口貿易。這樣一來可以讓朝廷和欽差大人領情,二來也可以保住明家地基業。

但明青達堅決反對這個提議,縱使現在明家支撐地十分辛苦,他依然不允許家族有絲毫脫離內庫,往別地方向展的意思。

二姨太離開了前堂,明青達看著自己地兒子皺眉說道:「你昨天夜里的提議……不行。」

「為什么?」明蘭石難過說道:「誰能和朝廷做對?如果我們這時候不退……等范閑再回江南,只怕想退也退不成了。」

「范閑能做什么?」明青達看了他一眼,說道:「難道他能調兵把咱們全殺了?」

「哼,誰知道呢?那位欽差大人可是皇帝的私生子,如果他真的胡來……還會怕誰?」明蘭石明明知道范閑不可能用這種法子,可依然忍不住說道。

「我們在宮里也是有人的。」明青達皺眉說道:「太後皇後長公主……這些貴人難道就敵不過陛下的一個私生子?」

「那生意怎么辦?如果范閑還像去年一年里這么做……我們明家要往里面填多少銀子才能彌補虧空?」明蘭石憤憤不平說道:「以前做內庫生意,想怎么賺就怎么賺。如今是做一單賠一單,定標的時候價錢定地太高,根本不可能有利潤,又被監察院的人天天鬧……父親,這樣下去,支持不了多久,再搞三個月,我看族里就要開始賣田產了。」

「急什么?」明青達不贊同地說道:「內庫的生意一定要做下去。這是長公主的意思,如果我們這時候脫了手,范閑也許會放過我們,可長公主那邊怎么交代?沒了內庫的標額,我們明家就只是一塊肥肉,隨時可能被人吃掉。」

他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在一年前就對自己的兒子說過。

「那……至少往東夷城那邊的貨……少出一些,也可以少賠一些。」明蘭石試探著說道。

明青達搖搖頭。斬釘截鐵說道:「不行!不能得罪四顧劍……我們還需要太平錢庄的現銀。」

說到現銀,父子二人同時沉默了起來,在朝廷與范閑地全力打壓之下,明家一直能挺現現在,還能夠把族中的萬頃良田保住。靠的就是與東夷城的良好關系,太平錢庄與招商錢庄源源不斷的現銀供應。

「萬一……我是說萬一,太平和招商覺得咱們家挺不住了,要收銀子怎么辦?」

「收銀子?我們抵押的是田產和商行。」明青達冷笑說道:「錢庄拿了這么些去能有什么用?難道還能賣掉?他們只有繼續支持咱們……不然收回去的只是些死物。根本不能掙銀子的死物。」

「我們該怎么辦?」

「熬下去!」明青達站了起來,微微握緊拳頭,咳了兩聲,堅定說道:「只要太平錢庄和招商那邊沒問題,我們就可以熬下去,范閑拿我也沒有辦法。」

「要熬多久呢?」明蘭石看著這一年家族地風風雨雨,精神上實在是有些支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