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送戰友(1 / 2)

慶余年 貓膩 2951 字 2020-07-29

</br>第一百七十六章送戰友

不論范閑怕或不怕,但事情早已生。只是這幾年內,或許皇帝不想與自己最欣賞的兒子,因為這件事情徹底決裂,又或許是皇帝只知道范閑入宮,卻沒有想到箱子在范閑的手中,故而一直沉默。似乎這是某種默契,不追究那件事情的默契,以表達一位父親對最疼愛的兒子的縱容。

而且范閑確實對自己夠狠,即便是面臨絕境的時候,也極少動用那件大殺器,唯一一次使用,還是在杳無人跡的原始山林之中,加上含光殿暗格中的鑰匙還在,讓皇帝猜錯了某些事情。

范閑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想到那些如雪般的傳單,想到自己當日入宮偷聽長公主與庄墨韓的對話,心間頓時一松,明白了皇帝老子一定是認為自己只是針對長公主,入宮偷聽情報,而不是針對那把鑰匙。

可是信呢?范閑始終想不明白,有些疲憊地坐在榻邊,沉默不語。

其實他對皇帝陛下的畏懼。除了箱子的事情有可能暴露之外,還因為另一椿困惑——這是目前范閑頗為苦惱的問題,因為不管他接不接受,無論如何,皇帝總是他的老子之一,雖然肯定不是最好的那一個。

是地,在范閑的心中有三個爹,其中范尚書當然是最親的親爹。而陳萍萍算是個干爹,只是皇帝……的身影也漸漸侵入他的心思之中。

陳萍萍的話語打斷了他的沉思:「如果說不入宮,是因為你怕,那你不回監察院,不來見我,又是因為什么?千萬不要說,你也會怕我。」

看著老跛子笑眯眯的模樣,范閑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暗道何嘗不是怕?就是怕自己看到你之後,會忍不住問些問題。

雖然怕,可是他依然開口問了,因為他既然有勇氣來,自然是做好了准備。不想當一世被人蒙在鼓里地可憐跳蟲。

「燕小乙的親兵大營是怎么去的大東山?為什么監察院沒有情報?京都的局面為什么會艱險到如此地步?東山路的官員異動,為什么沒有一絲風聲?為什么你不回京都,任由長公主與太後折騰,最後把自己折騰死了?」

「這是陛下與我定的計。當然要瞞著天下人。」陳萍萍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不先示弱,這些人怎么會跳出來。」

范閑搖了搖頭:「不要騙我……我知道你事後肯定可以對陛下做出很好的交代,但只有你與我兩個人清楚,這些人都是被我們逼到陛下對立面去的……而且你心里明白,陛下此次看似大獲成功,其實也是走在鋼索之上,稍有不慎。便是落入萬丈深淵地下場。既然你早知情,一定有能力把這個局做的更好一些,而不至於讓京都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陛下信任你,不代表我就相信你。」范閑盯著陳萍萍蒼老的面容,壓低聲音說道:「這是陛下的局,但你一直在順著他的局推,雖然只是推了一點點,卻是讓慶國所面臨地危險大了十倍……甚至一百倍。尤其是京都這邊。就算是要除內患。也不可能死這么多人……陛下就算再心狠,想必也不願意看到最後這個局面。」

「天下有狗。誰人逐之?」沉默許久之後,陳萍萍開口說道:「打狗自然是要全部打死,我怕陛下一時心軟……這個解釋,通嗎?」

「不通。」范閑往他的方向挪了兩半,握著他瘦削的手,沉聲說道:「即便道理上說的通,但是陛下地心里會不舒服,尤其是事後慢慢想來,總會出問題。」

「能有什么問題?這是陛下定的大計,我……只是一個執行者。」陳萍萍很自然地把手從范閑的手中抽了出來,冷漠說道:「你也莫要想多了,世上並沒有太多復雜的事情。」

「沒有?」范閑心中充斥著擔心與惱怒的情緒,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那你告訴我,懸空廟上你為什么讓影子去刺駕?」

「為什么秦老爺子屍體的後腰上多了一道傷口!」

陳萍萍緩緩抬頭,皺眉看著范閑說道:「你去看了屍體?」

范閑點點頭,說道:「我知道那是影子的出手……」他頓了頓後,苦笑說道:「不過既然我看見了,現在自然沒有那傷口了。」

「沒想到你會如此細心。」陳萍萍說道:「影子在懸空廟出手,確實是我指使地,你這時候可以去陛下面前告我……不過你應該清楚,影子本來就有兩個神秘的身份,除了你我之外,誰都不知道這一點,陛下也不知道。」

范閑憤怒說道:「即便這樣,你還不肯說?」

「說什么?」

「秦老爺子為什么要背叛陛下?」這是長公主臨死前讓范閑去問陳萍萍的話,此時,他終於勇敢地問了出來。

「背叛從來不需要理由。」陳萍萍一如既往的冷厲。

「你讓影子殺了秦業,是不是怕我從他嘴里問出什么來?」

陳萍萍冷笑一聲,根本懶得再回答他的話,揮手示意送客。范閑冷冷地盯著他,半晌後眼光無可奈何地柔軟起來,用一種乞求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你是怕拖累我,所以才要割裂。但是這么大的事情……你也得想想自己。」

陳萍萍心頭一片溫柔,臉上卻沒有什么表現,說道:「你想多了。」

范閑沉默無言,雖然陳萍萍一直不肯承認,但他從對方的態度中就知道自己地猜測定然是對地,秦家當年一定是參與了太平別院之事,而之所以背叛,則是因為自己的崛起。

秦老爺子何等樣人物。雖然已垂垂老矣,但卻心知肚明,如果陛下真地要起用范閑,則要把當年的事情掃的干干凈凈——秦家必亡,所以秦家必叛,就是這個道理,只是這道理的背後,揭示一個血淋淋。陰森森的事實。

范閑站起身來,望著陳萍萍沉默半晌後說道:「畢竟是我的爹,我地媽,你已經操勞了這么多年,還是多想想自己。」

「我沒幾年好活了。你也說過。」陳萍萍笑了起來。

范閑有些辛酸望著他,說道:「沒有人能對付得了他。」

陳萍萍默然。

范閑准備離開,卻忽然開口說道:「箱子在我手上。」

陳萍萍霍然抬,卻看著這個年輕人已經十分堅決地走出了門口。不由搖了搖頭,心想即便箱子在你手上又如何?這件事情總不能把你拖進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位身著常服的中年人走進了陳萍萍所在的廂房,坐到了他的身邊,正是范閑先前所坐的位置。

「沒有人能夠打敗陛下。」中年人和聲說道:「這一點,我和安之的想法是一樣的。」

這位中年人不是別人,正是范閑的父親大人,戶部尚書范建。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也來到了陳園,更不清楚為什么他會和陳萍萍如此坦然如自地說著話——官場之上地傳說,前十幾年內,陳萍萍與范建二人向來是水火不容,直到范閑入京,雙方的關系才漸漸好轉。

陳萍萍閉著眼睛,平靜說道:「箱子在他手上,你可知道?」

范建微澀一笑。說道:「這孩子。把那箱子就放在床下面,還以為能瞞過天下所有人去。也真是可愛。」

陳萍萍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說道:「在你自家府上,難道你還沒有能力幫他保守秘密?」

「這點能力還是有的。」范建平和說道:「陛下在我家里放了兩顆釘子,一個人安之早現了,還有一個人早死了,反正這種釘子又不要錢,陛下也不會在意。」

「不在意?不在意的話,此次大東山祭天,他也不會把所有的虎衛都帶了過去,然後送給四顧劍那個瘋子砍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