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京華江南 第一百五十三章 孩子氣(1 / 2)

慶余年 貓膩 2294 字 2020-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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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婉兒的話,范閑的臉立馬沉了下來,但馬上想到妻子的身子不大好,趕緊復又堆出溫和的笑容,微笑說道:「想什么有的沒的?費先生是我老師,自小見我長大的,那葯是咱們婚時,老師千辛萬苦從東夷城撈來的好葯,怎么可能不懂王霸相輔之道?這一年多里,你吃著那葯,身子骨明顯見好了,可不能停……你這個小糊塗蛋。」

林婉兒微微一笑,笑容里帶著一絲疲憊,輕聲說道:「費老的葯自然是好的,可是……苦荷大師說的……」

不等妻子說完,范閑已經斬釘截鐵說道:「苦荷大師打架論道當然是世上最頂尖的人物,可要說起看病吃葯,他連我與老師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聽他的?不如聽母豬的好了。」

雖然他克制著自己,可婉兒依然聽出了他話語深處的憤怒,輕輕拉著他的手,安慰說道:「不要生氣,雖是停了葯,但太醫正來看過,說舊疾已經好了,只是最近可能有些體內氣沖,所以身子弱了些。」

范閑搖搖頭,半坐在床上,將婉兒攬在懷內,輕輕拍著她的臂膀,說道:「你的身體是最重要的,不要聽旁人說什么。」

婉兒靠在他的懷里,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一個孩子。」

范閑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後說道:「我不要對你生氣……但我很想你知道,這事情沒有什么好商量的,只要你身體好,有沒有孩子,算什么?」

在如今的世上,無後亦算是一椿大罪過,而婉兒與范閑成婚已有一年半,肚子里卻始終沒動靜,這姑娘家平日里總是記著此事,好生難過,此時卻聽著范閑如此擲地有聲的話語,一時間不由怔了起來。

婉兒的情緒很復雜,似乎應該是喜悅,卻又有淡淡悲哀,還夾雜著些許欠意。

范閑看著懷中妻子難過神情,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伸手指頭輕輕揉了揉她的眉間,輕聲說道:「這世上,有很多蠢貨的……以為生不出孩子就是女子的問題,其實啊,我告訴你吧,能不能生,這是夫妻兩口子的事……我看,極有可能是我得了****稀什么症,和你有什么關系呢?」

這是安慰婉兒的頑笑話,林婉兒卻聽傻了,心想相公真是個厚臉皮,那兩個字也說得出口,卻是根本不解范閑說的什么症,只隱約聽明白了范閑想把問題往自己身上攬的意圖,忍不住白了一眼道:「瞎說什么呢?能不能生孩子,和大老爺們兒有什么關系。」

范閑哈哈大笑道:「誰說沒關系?不然你試著讓宮里的老姚老戴他們生兩個看看?」

林婉兒再怔。

范閑繼續笑道:「就算是高深無比的洪公公,你讓他生個孩子出來,他也不成啊……所以這生孩子,當然是男女雙方的問題。」

林婉兒馬上會過神來,雙頰紅暈一現,啐了一口道:「越說越不像話了。」

范閑收住了笑聲,正色說道:「那說正經話吧,葯一定要堅持吃。」

林婉兒聽著頭,嗯了一聲,但眼中卻閃爍了一下。范閑低頭看著,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知道無法說服她,婉兒這丫頭,慣常都是憨喜可人,內則冰雪聰明,但遇著一些涉及自身以及范閑的大事時,卻是格外執著。

范閑所說的科學道理,只怕特立獨行如海棠也無法相信,婉兒自然也是如此。

……

……

「為什么一定要孩子呢?」范閑憐惜地擁著妻子,輕聲說道:「看看你幼時在宮里的生活,想想我自幼被放逐在澹州,你就知道,生了孩子總還是要養的,如果養不好,還不如一開始不要。」

林婉兒低著頭,抿著唇,很鎮靜與自信地反對道:「我們不是他們,我們能把孩子養的很好。」

范閑略感一絲無奈:「可是……如果真因為我的緣故生不出來,那就不生好了,總不及你的身體重要。」

林婉兒雖感溫暖,卻依然固執地搖著頭:「我就要個孩子。」

范閑頭痛說道:「總是這么固執。」

林婉兒抬頭看著他,長長的眼睫毛輕輕眨動著:「我想和你生個孩子……這一年里,你不是在北齊,就是在江南,我很寂寞……」

雖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卻依然聽得范閑心生濃濃欠疚,不知如何言語。

二人安靜擁著,許是被體溫激著了,婉兒又輕輕地咳嗽起來,她又不想范閑擔心,所以用力壓抑著,小臉漲的通紅,看上去煞是可憐。范閑心頭一酸,輕輕揉著她的胸口,安慰說道:「別想那么多了,到杭州後,我給你好好調養調養……至於費先生那葯,我再仔細分析一下,不過無論如何,是不能停的。」

林婉兒抬著頭,像小貓一樣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范閑將臉一沉,裝出凶神惡煞模樣:「這事兒沒得商量。」

林婉兒撅著飽滿的嘴唇兒,不依地用頭在他懷里蹭著。

范閑嘆了口氣,開始為她按摩放松心神,手指周游處,遞入絲絲天一道的純正真氣,婉兒只覺身體一片溫熱,心思漸趨清明,長途跋涉之後身體的疲憊卻愈發濃郁起來,就這般安心無比地靠著他的身體睡了過去。

……

……

范閑走出卧房,伸了個懶腰,舒緩了一下僵直的四肢。

藤大家媳婦兒迎了上來,與他說了說途中的事情。范閑一面聽一面點著頭,看來自從離了京都之後,不在父親大人的看管下,婉兒就開始停葯了,這舉動可以說是勇敢,自然也可以說是莽撞。

不過范閑生不出半點憤怒的感覺,雖然在他內心深處依然以為,婉兒應該最愛己身這才應該,可是終究是為了孩子的事,怎忍心再讓婉兒難過。

吩咐藤大家媳婦兒去備往常用的葯,藤大家媳婦兒為難說道:「少奶奶不肯吃,可怎么辦?」

范閑低頭想了會兒:「備好後告訴我,我去喂她。」

藤大家媳婦兒面上涌起喜色,頌了幾句老天,歡天喜地去了。

來到前廳,被他派到沙州西去接婉兒的鄧子越行禮問安,也將路上的事情講了一遭,如今江南水寨老實著,沙州這里又駐著江南水師,所以婉兒一行人順江而下,並沒有遇著什么事情。

范閑點點頭,坐在椅上,忽然嘆了口氣,面上泛起淡淡憂色。

鄧子越微微一愣,心想自己這位上司大人,哪怕是在京都對著二皇子,在江南夜中殺人時,也未曾露出如此嚴峻的神色,這是怎么了?他心里猜著,難道是范府的正妻之爭已然上演?不由嚇的低頭靜聲,不發一語。

范閑根本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自己只是在回憶著婉兒先前說的話,費先生的葯……真的有如此嚴重的副作用?

從澹州至京都成婚之前,在慶廟遇著婉兒之前,范閑就知道自己的妻子一直染著肺癆,這病症在如今的世上,基本上算是絕症了,只是少年男女一遭相逢,總是有無比的勇氣去迎接未來的病厄,所以當時只是強行壓抑著那抹隱隱的恐懼。

好在有費先生,大婚之夜,費先生千辛萬苦從東夷城趕了回來,拿回了專治肺癆的奇葯。葯名一煙冰,這葯足足花了費先生四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