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十三夜死生契闊(1 / 2)

:鬧過後。水榭內又恢復了平靜,眾家主依賓主落座。口計方為主人,又是官身,理所當然便坐在了主位,他的身旁側賓位置,坐的卻是韓家家主韓竹,老頭兒一臉微笑,捋著胡須不停的看向方錚,那目光越看越像老丈人看女婿,看得方錚頭皮一陣發麻,特別是在徐集鎮客棧對他女兒動手動腳之後。如今他也不能挺著胸膛說自己與韓亦真清清白白了,韓竹的目光令方錚忍不住心里打起了鼓,一一老頭兒該不會知道什么了吧?不能夠呀,我摸他女兒的時候記得關上了門,誰也沒看見呀刪

側過頭,方錚朝韓竹報以心虛的一笑。

韓竹一楞,不知方錚為何笑得如此心虛,於是他也朝方錚笑笑,這個笑容落在方錚眼里,卻是一種意味深長,明了一切的笑容,所以方錚愈發顯得心虛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今日尷尬。當初我就不摸你女兒了,

轉頭見各家家主都靜靜坐在桌邊。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瞧著他,方錚不由一驚,急忙端起酒杯笑道:「各位家主遠到而來都是貴客,本官招呼不周,謹以此杯敬各位家主。」

說完方錚一仰脖子飲盡了杯中毛酒。又朝眾人亮了亮杯底。

眾家主見方錚如此客氣,口中忙稱不敢,紛紛站起身,陪著飲了一杯。

剛網發了筆橫財,方錚心情很好,見眾人都給面子,並無倨傲無禮之人,不由大感開心,拍了拍手,與水榭一湖相隔,百步見方的一座露天平台上忽然亮起了紅色的燈籠,將平台照得亮如白晝,眾人正在驚訝之時,兩隊翩躚的舞伎款款行出,裊裊婷婷站在平台上,隔著百余步的湖面朝水榭中的方錚和眾家主彎身福了一禮,接著古琴簫笙之聲奏起,緩緩如春風拂水,如清泉滴石,清脆悅耳,令人心曠神怡。

舞伎們在悅耳的樂曲中慢慢舒展水袖,如一只只穿花的蝴蝶般翩翩舞動起來,其妙曼之姿令人目不瑕接。

這時一名身著粉紅色宮裝的歌女蓮步輕移。緩緩走上平台。水袖拂動幾下小嘴微張,合著琴曲唱道:「含羞倚醉不成歌,纖手掩香羅。偎花映燭,偷傳深意,酒思入橫波。看朱成碧心迷亂,翻脈脈,斂雙蛾。相見時稀隔別多,又春盡,奈愁何,」

歌聲清越婉轉。如嬌鶯初囀,隔著百步湖面傳入眾人耳中。竟是清清楚楚,分毫不差,令人忍不住擊節而和。

看著不停贊賞歌聲的眾家主。方錚得意的笑了。

一旁作陪的欽差副使蕭懷遠朝方錚擠了擠眼,然後舉杯又與眾家主頻頻相敬,眾家主不敢怠慢,急忙又站起身飲了。蕭懷遠雖是副使,地位官職遜於方錚,可他終究也是代表天子,在這個朝廷與世家關系動盪的敏感時刻,眾家主自是不敢隨便惹人詬病。

平台歌舞繼續,可眾人的心思已不在上面,他們彼此交換了一下目光,又似疑似忌的抬眼膘了膘一直淡然微笑的韓竹,見他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心中紛紛打起了鼓,這老家伙如此坦然,莫非私下已與朝廷達成了某種默契?

「咳咳,方大人,今日大人喜獲麟兒,邀請吾等赴宴,吾等萬分榮幸,老朽敬大人一杯,還請大人賞面,紹興黃家的家主黃訥德站起身,率先向方錚敬酒。

方錚一楞,見此人正是剛才打賞二萬兩銀票的慷慨家主,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方錚自是不例外,急忙站起身笑道:「黃家主客氣了,呵呵,本官奉聖旨下江南,雖說是為查案,可實際上卻是奉了皇命,與江南的各位家主把晤相交一番。吾皇新登帝位,正是倚靠各位家主鼎力扶持,協助官府穩固地方百姓之時,皇上對各位也是寄予了厚望的呀」

一番官腔說出來,將各位家主聽得又驚又喜又疑,驚的是方錚說查案,大家都知道是為了泰王謀反一案。可在座的世家里面暗中資助泰王的不在少數,這位欽差大人查案將會查到什么程度就不查了,還是說要將泰王一案所有的關聯人物全都連根拔起?

喜的是方錚說是奉皇命與各世家家主把晤相交,這就說明朝廷對世家暫時而言還是存了善意的。不至於像泰王所說的那樣,朝廷要將世家全部剿滅。

方錚將眾人的表情看在眼底,暗笑了一下,接著道:「前幾日泰王覬覦皇位,圖謀不軌,欲占揚州而謀天下,豈知泰王的陰謀早已被朝廷識破,揚州城下十幾萬大軍一戰,其結果如何想必各位都已知道。此戰朝廷大勝,泰王僅余一萬敗軍倉惶而逃。本官已發下海捕文書,大索天下,抓捕泰王歸案…」

眾人又是一驚,欽差大人說這話是何用意?莫非他懷疑我等私自藏匿泰王?

哈哈,各位,別冷場呀,來來來,喝酒喝酒,這杯酒本官代吾皇萬歲,敬各位家主,皇上久居深宮,心慕江南秀美,可惜一直無暇抽身巡游,如此也失了與各位家主把臂相交的機會,本官啟程來江南以前,皇上召見本官,言中深表遺憾…」

眾人聽得方錚東拉西扯。說的每一句似是隨意,又似別有用意,每人皆心神不屬的默默在心里咀嚼方錚的話,哪有心思喝酒?不過既然方錚抬出了皇上,眾人自是不敢怠慢,紛紛起身,神色恭謹的面向東方,口中唱喝祝吾皇龍體康健,萬壽無疆。然後一飲而盡,待方錚先落座後,眾人才慢慢坐下。

一旁的韓竹捋著長須,笑眯眯的看了方錚一眼,目光中滿是贊賞之意。

黃訥德掃了眾人一眼,在座之人數他年紀最長,自是要代這些家主們出頭相詢的。不然任由方錚這么東拉西扯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方大人,今日大人請我等來揚州,不僅僅是為了給令公子慶滿月之喜吧?大人有何正事。不妨直言,我等洗耳恭聽。」

方錚笑了笑,道:「好吧,那我就直說了,我知道你們中間有人心向泰王,而且以前也做過不少暗中資助他的事情,否則泰王起兵八萬,所耗糧草軍餉無數,僅憑他一人是絕對養不起的,今日咱們把話說開了,以前的事咱們誰都不提。本官可以代表朝廷表個態,絕不與各位秋後算蜘…」

方錚端起酒杯。緩緩掃視眾人,笑道:「這就像推牌九,玩散子,上一把咱們已經玩過,輸贏就別提了,咱們重新洗牌,這一把重新玩過便是」

方錚舉杯向攻,意味深長道!「猛一把朝僂做庄環請各位家豐::注,朝廷照單全收,有殺有賠,童叟無欺。」

黃訥德目光閃動,盯著方錚緩緩道:「不知我等要下什么樣的賭注,朝廷才看得上眼?」

方錚擱下酒杯,神情微沉,正色道:「很簡單,朝廷要你們斷絕與泰王的一切來往,不允許有任何資敵舉動,同時與泰王到戈相向,利用你們在江南的聲望和根基。與朝廷互相配合。全力剿滅泰王的殘余勢力!」

眾人聞言頓時沉默,水榭內寂靜無聲,只有遠處的簫笙琴奏之聲。和著歌女清越的歌聲,仿佛從遙遠的地方漸漸傳來。

良久,方錚忽然笑了,望著沉默的眾人,慢悠悠的道:「各位,有這么難選擇么?泰王如今是個什么境地你們也清楚。各位皆出身世家大族,身負族中千余性命,我覺得你們不應該將百年的家族基業和全族人的性命押在一個根本看不到成功希望的人身上,各位皆是老成持重之人,當知趨吉避凶的道理。我實在想不通,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黃訥德環視眾人,打破沉默道:「吾等身為世家家主,但同時也是皇上的子民,如今吾皇欲伐泰王,吾等自然應該鼎力相助,可是」皇上與泰王畢竟是親兄弟,說句大逆之語,此戰乃是同室操戈,手足相殘,吾等只是百姓之身,若將來皇上剪除了泰王之亂以後。又反過頭來追究我等世家資敵之罪,請問方大人。屆時吾等如何自處?」

黃訥德的這番話說出了眾人的心聲,他們如今都已知道跟隨泰王謀反是沒有希望的,可反過頭來向朝廷靠攏,又怕幕廷事後會跟他們算帳,從而削弱世家的根基,甚至直接剿除世家,眾家主此刻也面臨兩難之選。

方錚笑道:「黃老是不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太靈光?本官剛才代表朝廷再三與各個提過,朝廷保證不秋後算帳,以前發生的一切全當隨風而逝。大家都忘了也罷,皇上和朝廷不會這么小肚雞腸。老抓著這點小事不放手,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從彼此眼中仍看到了一些疑慮,猶豫半晌,仍無人出來表態。

方錚漸漸不耐,這幫老家伙老奸巨滑,老子若不多放點兒誘餌出去,估計他們還不肯上鉤」

張嘴正待開言,忽聽席間有一人冷哼道:「方大人,你的話能代表朝廷嗎?」

眾人一楞,循聲望去,卻見另一桌坐在賓位中首的一名年輕男子正滿臉不屑的盯著方錚,目光很是不善。

方錚呆了一下,隨即笑道:「本官是欽差大臣。代表天子權威。本官說的話,自是有天子授權。當然能代表朝廷。」

那名年輕男子冷笑道:「就算你能代表朝廷,可朝廷說話能算數嗎?自古以來,食言而肥這種事情,干得最多的便是皇帝和朝廷,我們怎么信得過你?」

方錚一楞,皺了皺眉,側過頭小聲的問站立身後的溫森道:「這小子誰呀?說話含槍夾棒的,老子調戲過他老婆嗎?」

溫森想了一下,道:「此人應是杭州趙家的,可是」趙家家主趙章楚應該是個六十開外的老頭兒呀,怎么如此年輕?」

方錚愕然:」你問我。我問誰去?靠!你們怎么做工作的?回了京城老子非得給你們來個整風運動!太不像話了!連底細都沒查清楚就把人放進來,萬一他是來刺殺我的,老子豈不是死定了?」

溫森苦著臉道:「可是,大人。他明明持著您的請柬進來的呀,咱們總不能把他攔在外面吧?」

方錚沒理他,轉過頭朝那名年輕男子笑眯眯的道:「敢問這位公子貴姓大名呀?」

年輕男子隨意拱了拱手道:「在下杭州趙梁。見過方大人。

「哦一一原來是杭州趙家的,如此年輕便居家主之位。實在是年少有為,令人羨慕呀。」

趙梁聞言臉上閃過幾分尷尬,生硬地道:「不敢,在下並非趙家家主,乃家主之長子,只因家父有恙在身,無法親赴大人盛宴,還望大人諒育。」

方錚現在明白了,什么有恙在身全都是屁話,估計這趙家就是這幫世家之中的刺兒頭,今兒若不拔了它。別的話休想繼續談下去。

方錚笑眯眯地道:「趙公子剛才所問,是代表令尊的意思嗎?」

趙梁窒了一下,接著挺起胸道:「不錯,不僅代表家父的意思,更代表江南所有世家的意思。」

方錚點頭。沉聲道:「好,那我就回答你。你這根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朝廷有朝廷的氣度。金鑒殿上,皇上說的任何話,全天下的子民都聽得到!而且必須記錄在起居錄里,不是市井中那些潑皮無賴,說出的話如同放屁一般!你趙家如此猜度皇上和朝廷,其心本已不正,若非今日乃喜宴之所。本官理應將你拿下治罪」

趙梁被方錚一通義正嚴詞的話巾得滿臉通紅,眾家主也目光不善的盯著他,你代表你趙家那是你的事。可你別把大伙兒都拉下水,黃口小兒,你有什么資格代表江南所有世家?今日欽差主動相請,本是朝廷向世家釋放善意的信號,若被這不懂事的小子給破壞了,大伙兒非得把你趙家給拆了不可!

趙梁本是個血氣方網的年輕人。自是受不了在這么多人面前落了面子,年輕人行事不計後果,聞言論笑道:「你不過也只是今年輕人,有什么資格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