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備出！」

「准備出！」

「准備出！」

就像是一顆巨石投入湖心，原本平靜祥和的貝都因人部落瞬間騷動起來，大排量柴油動機啟動時的轟鳴聲如同古代戰爭開始前的擂鼓聲，響徹整個村落。

「小張，小張，上車，該出了。」衛康通過對講機催促道。

「好的。」

張子安把手里剩下的最後一些零食全部分給簇擁在周圍的貝都因人孩子，然後舉起兩只空空的手，意思是沒有了。

此次重返錫瓦他有所准備，提前買了不少零食帶過來，確保每個孩子都能有份。

整個村子的孩子全在這里了，把他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無論大孩子還是小孩子，每個人手里都捧著花花綠綠的零食，即使他表示零食已經分完了，依然圍著他不讓他走。

可能是人種的原因，這些孩子的眼睛又大又有神，令他想寵物店展示櫃里幼犬們的樣子，眼巴巴盯著他的神情也很像。

張子安不清楚他們之中有多少孩子想如薩利姆一樣離開部落，去往廣闊的新天地，看看外面的世界——肯定是有，但他們不會說出來，只能用這樣的眼神來默默表達，就像展示櫃里的幼犬期待客人把它們領回家一樣。

但是他愛莫能助，孩子們畢竟不是幼犬，不能花錢就隨便帶走，那是人販子的行為。

西方電影和電視里，那些兒童保護組織都像是權力很大的樣子，一言不合就能剝奪父母的養育權，可惜那些組織的勢力范圍不包括這里。

「我要走了。」他比劃著手勢，指向車隊，「大家都在等著我。」

孩子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眼神往車隊那邊瞟了瞟，像是聽不懂一樣。

衛康在對講機里又催了一次。

他萬分抱歉，也急於脫身，但這種情況，總不能強行把孩子們推開吧。

「那個……」他拍拍自己的胸口，指指遠方，又指指這里，「我還會回來的，到時候會給你們帶來更多的禮物。」

幾個大孩子眨了眨眼睛，默默地讓到一邊，又把小孩子們拉開，讓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原來他們聽得懂，至少能懂得手勢的意思。

長期與世隔絕的生活，令他們養成了小動物一樣的直覺，知道誰對他們好，知道誰無視他們，知道誰在嘲笑他們寒酸的衣著和臟兮兮的臉，他們會本能地避開後兩者而接近前者。

薩利姆跟納巴里同乘一輛車，他遠遠看到張子安被圍住無法脫身，以為是出了什么事，趕緊下車跑過來解圍。

他用土話大聲吆喝了幾句，孩子們呼啦一下跑開了一段距離。

離得近了，他這才注意孩子們手里的各種零食，明白了張子安被圍著的原因。

他搖頭道：「傑夫，你不應該給他們這么東西，讓他們知道了外面的好，但他們中的大部分又沒有勇氣離開，只會讓他們更加煎熬。我很少回部落，每次回來的時候都讓他們看到兩手空空的我，他們就不用像我一樣生活在部落傳統和外面世界的夾縫中。」

他說得其實沒錯，不過張子安說道：「但至少他們產生了對外面的憧憬，如果沒有憧憬，他們更不可能離開部落，所以即使哪怕有一個孩子對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萌生出離開部落的沖動和渴望，就有可能像你一樣付諸於行動。畢竟……時代在變化，在他們長大前的這幾年時間里，也許世界和你們的部落都會生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