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2)

承香殿自廳堂到內室都燒著地龍,整個大殿烘的暖暖的,盛氏一進承香殿就脫了身上穿的寶相花紋的刻絲灰鼠斗篷,身邊的宮人乖覺的接了過來,都知武安侯府的這位大少夫人是昭陽夫人的胞姐,情分非比尋常,萬萬怠慢不得。

盛氏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承香殿內的擺設,入目之處無一不是精致華美,奢華異常,比起興慶宮來卻也相差不離。

「見過昭陽夫人。」昭華是一品的國夫人,盛氏卻是四品的恭人,隨時嫡親的姐妹,在這宮里卻也不可沒了規矩。

昭華哪里肯受盛氏一禮,未等她彎膝已伸手托住了她,描繪的精致的紅唇輕輕一彎,嗔聲道:「姐姐與我還講什么規矩。」

「在宮里仔細些是好的。」盛氏微微一笑,目光卻落在了昭華小手指套著的護甲上,那雙手纖細玉白,嬌嫩無比,而那一寸長的赤金護甲上鑲嵌著米粒大小的各色寶石,繁復而華美,她心里一陣恍惚……

昭華笑了一下,驕矜中帶著幾分不以為然:「在承香殿哪里用這般小心,姐姐只管在興慶宮穩妥些就是了。」

盛氏微微一笑,這話說的底氣十足,卻也不是嬌縱二字可以說明的,想來在宮里的日子阿穠也不曾受過什么閑氣,想到這,盛氏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些。

「這屋里地龍怎么燒的這樣暖,眼下天也沒有那么冷了,雪都融了,你雖畏寒但太過燥熱也不易養身。」

昭華笑道:「不耐煩在屋里還要穿的厚實,就讓人燒的暖了些。」一邊說著,一邊推了小幾上的花卉紋藍色琉璃盤過去:「姐姐嘗嘗,剛進貢來的蜜瓜,雖比不得當季的香甜,可我吃的倒也不差,一會姐姐帶兩個回去給圓哥兒嘗嘗鮮。」

「這個時節甜瓜可是稀罕物,想必是聖人特意讓人從邊疆運來的吧!」盛氏嘗了嘗,確實又甜又多汁:「可不敢拿兩個回去,只帶了一個讓府里的人嘗個鮮就是了。」

昭華懶懶的靠在羅漢床一側,拿著帕子沾了沾嘴角,說道:「一個哪里夠分,就知你要做人情才讓你帶了兩個回去,一個送到老夫人那里,另一個大伯母那送一半,圓哥兒留一半,余下的人管她們做甚,老夫人還能短了她們的嘴不成。」昭華說著,想起了剛剛宮人掛在臂彎上的斗篷,問道:「我記著寶相花紋那件斗篷是去年的做的了,怎么姐姐今年還穿著。」這便是不當家不知當家的難處了,像她們這樣的人家,每年入了秋就要開始准備冬日的衣衫,皮料的斗篷怎么著也要備上兩件,而這次盛氏入宮卻是穿著去年的舊斗篷,昭華不免要問上一句。

「這件攏共也沒穿過幾次,偏你眼尖。」盛氏一笑,目光忽兒的一凝,落在昭華右手拿著的一方帕子上,問道:「你手上的帕子是天香絹的吧!」盛氏想起老夫人前不久給了徐氏小半匹,讓她歡喜的不行,到了也沒舍得裁上一身裙衫,最後還是給了圓哥兒做了二身外衫。

昭華撇了一眼手上的帕子,一點頭道:「姨媽賞了一匹,我瞧著這料子又軟又柔,可這個時節就是做了春衫也上不了身,就讓人裁了幾方帕子,秀了幾個不同的花樣,姐姐喜歡我那還有大半匹,你帶回去等天暖和了做身衣裳來穿。」想了下,又道:「我那還有整張的紫貂皮料,正好夠拼件斗篷,姐姐也一同帶回去,過幾日年節就到了,聖人登基第一年少不得要大操大辦,但凡有品級的命婦都要進宮請安,便是每個人說上兩句話也要耽擱不少時間,等在外面少不得要受了寒,你進宮來給姨媽拜年正好穿著防寒。」掰著手指數了數日子,昭華笑道:「回去就讓針線房的人做,到年節正好穿上。」

盛氏不免失笑:「我倒成了來你這打秋風的了。」

昭華盈盈一笑,眉宇間說不出的天真嬌媚,語氣親昵的嗔道:「這話是怎么說的,難不成姐姐和我還要分個清楚?」

盛氏笑道:「知你好東西多,我就厚著臉子一回領你的情了。」說笑一番,盛氏才正了正臉色,問道:「聖人那可了說法?」

昭華不解其意:「什么說法?」

「糊塗。」盛氏搖了搖頭,又想著昭華日日都在宮里,哪里曉得外面的事,便與她細說道:「你和齊安知還未和離,這事人盡皆知,一日不與他斷了關系,你哪里又能名正言順的在宮里住著,少不得要讓人說嘴。」

昭華嘴角一翹,很是漫不經心:「過年時魏王府的人必然是要進京的,也就在這幾日了,到時候總能了斷的。」邊說,邊呷了一口香茶,借此瞧了瞧盛氏的神色,才把聲音壓低了幾分,道:「昨個姨媽還說起了這事,很是不悅,直說魏王府的人沒有眼力。」

盛氏神色微動,「哦」了一聲,才道:「魏王妃是個糊塗人。」

昭華笑了笑:「魏王不糊塗就成。」這事就此接過,不論是昭華還是盛氏口不在提,里面的意思,不用細說盛氏已經明白,能有這句話,已是昭華瞧著盛氏與魏王曾經的情分才會提點一二。

吩咐人去傳膳,又與盛氏閑談了一會,等膳食上了桌,隨意的吃了幾口,昭華才與盛氏說起今日讓她進宮的緣由。

「我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事,原是時機不對就沒提起,眼下這天已經變了樣,倒是想和姐姐商量商量給父親過繼子嗣的事情。」

盛氏聽了這話微微一怔,這事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早先顧及太上皇的態度,不敢提起這事,又怕真過繼了子嗣貪圖盛家的財產,讓阿穠吃了大虧,這才在族里提起這事的時候借著姨媽的勢壓了下來,雖說遺憾,可她總得為活著的人打算。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這事了?」

「也不是無端端想起的,只是想著日後我們若去了,父母親墳前連個上香燒紙錢的人都沒有,不免凄涼。」昭華輕聲說道,眼眶一紅,落下淚來。

「快別哭了,說個事還把你招惹的落了淚,可不讓人心疼。」

盛氏遞了帕子過去,昭華也曉得眼下是說正事的時候,接了帕子按了按眼角,繼續道:「我想著也不挑剔出身,只要是盛家的血脈就行,關鍵是父母的人品得好,這樣生出的孩子也會是厚道人,年紀越小越好,曉事了免不得惦記家中父母,養不熟。」

「是這個理,有咱們扶持著,就算不是個上進的,日後的前程也不會差了,就怕是那養不熟的,大了以後反倒是要怨恨我們讓他與父母分離。」盛氏輕嘆一聲,這人選卻是不好尋的。

昭華點點頭:「我和族里的人來往不多,人選還得姐姐費些心思,倒也不急於這一時,慢慢挑就是了,說不得日後還能有其它機遇。」她原倒是想過招婿,也給盛家留個香火,可細細想來,哪里又有好人家的兒郎肯上門入贅的,現如今,這個念頭便是想也是不敢想的了。

「我原本想著等三郎成親以後從他孩子里挑一個過繼過去,也不過擔個虛名罷了,總歸還是養在自己家了……」

昭華倒是與盛氏想到了一處去:「這事不妥,安家人哪里能同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得讓人抓了這把柄,到時候因此壞了二郎的前程,倒不如日後從我這挑一個承嗣。」

盛氏輕嘆一聲,又指著昭華嗔道:「胡鬧了不是,日後你的孩子如何能過繼出去。」

昭華撇了撇嘴角。又見盛氏眼底帶著幾分愁緒,便道:「姐姐也不用著急,仔細的尋總能找到適合的人選,這種事情總要講究個你情我願才好。」

盛氏點點頭:「慢慢挑吧!真若放了話風出去哪里還怕尋不到情願之人,就怕這人啊!一旦日子好了那不思進取了,最後反倒墜了父親的英名。」

昭華很是贊同的點著頭,附和著盛氏的話,卻見她笑意稍淡,似有什么心事一般,不由出言道:「府里可是有什么難事不成?」

盛氏原是想搪塞過去,不願給昭華添堵,後一想,她的心事也只能和她說道一二,便是苦笑道:「還不是為了三郎的親事。」

昭華眼底染上幾分笑意,脆聲道:「這可是好事,姐姐怎么還煩心上了?是瞧中了哪家的姑娘卻說了親不成?」這話便有幾分玩笑的意思,盛氏相看兒媳又怎么會不打聽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