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烽煙起家破人亡(1 / 2)

</br>蘇權聽聞此話臉色不愉,說道:「京師重地能有甚凶險?便是這小縣城被流寇占了,他在京中也是安穩的。真真是女生外向,你不擔心自家安危,反倒是一心惦記起他來。」

如玉見他動氣,只得臊眉耷眼地好聲哄勸,「爹爹莫要動怒,是我失言了,以後再不如此。雖說當初辰砂哥哥帶我返家之時,就聽人說裕州地界起了流寇,怎的都過去這好些日子了,還沒個消停?況且平谷縣兵強馬壯的,又怎會三兩下就被流寇占了呢?」

「那也說不准。」蘇權嘆息道:「據說這流寇此番來勢甚猛,本朝已是上百年不見戰火,兵府自然疲軟,將來如何也未可知,只盼不要波及我等就好。」

這話本有幾分與女兒賭氣,不成想卻是一語成讖,因著朝廷昏聵,貪腐之風盛行,冤假錯案頻生不斷,又逢天怒,連年多個州府大旱歉收,官府為著官績,強征暴斂,黎民百姓苦不堪言。

家底豐厚些的還能投了官員家中做個隱戶,剩下些一貧如洗的卻被斷了生路。被逼無奈之下唯有揭竿而起,反正乖順是個死,造反亦是亡,倒不如索性拼了,敗了還能拖他幾個慣會高高在上的狗官上路,若是勝了自是一番錦綉前程。

是以,最初僅是一縣之地起了義軍,而後竟是如星火燎原一般蔓延至周邊各州,京師處於國之腹地,且還是一片安泰盛世,引的各地富裕人家全都向著京師涌去。

蘇權本無意舉家進京,故而聯合了富戶旺族,蓄起青壯,充作護院,以防萬一。因他素有人望,一呼之下,十有八九皆從,可惜自古人心難齊,總有幾戶人家不願留在此地受怕,有心甩袖走了又恐往後歸家,受人恥笑,便應了各家士紳,可帶其家眷入京暫避。

半月後,各家物什俱已收拾妥當,臨行前卻是收到一紙文書,命蘇權為平谷令。原本的縣令上月間病故於任上,職位空懸月余,沒成想最後竟是落在蘇權身上。

接了官印、文書,蘇權一派從容,全然不顯臨危受命之愁苦,亦於無形中安撫了人心。

這日入夜後,蘇權夫妻於房中夜談,張秀被他攬在懷中,嬌聲說道:「夫君雖是一直未曾明說,我卻是能瞧出來的,你心中惶惑,我們明日便要走了,求你跟我說說罷!」

蘇權一手摩挲著嬌妻的奶乳,猶豫少頃說道:「果然瞞不過你去,我此番接了官印,自是要對得起城中百姓的,若是平時倒是件美事,只可惜本地兵丁散漫,多數尚不及各家護院,或是那流寇真的打了來,這平谷縣,怕是凶多吉少啊。」

「這可怎么好?」張秀被他說的驚坐而起,「既然如此那還等的什么,我去叫人來收拾東西,明日一早我們一道走了便是。」

蘇權見她真要叫了下人來,趕忙將她拉回到床上,極力哄勸,「別說這傻話,我是縣令,怎能棄城而逃?我雖不是什么一心為民的大好人,卻也讀了那么些年的聖賢書,此時若是走了,即便別人不說,我要如何自處?往日里百姓供養我等,吃穿用度皆是如此,現下有了危難,便是我不能救民於水火,至少能盡力保他們一程。」

「可、可若是那流寇當真攻了進來,夫君你……可能脫身?」

「也未見得便能攻得進來,當初招了各家青壯,本就是私軍,護院不過是省了官府排查的說法罷了!」蘇權將妻子緊緊摟在懷中,輕吻其額,說:「你只管帶著孩子們隨行上京,事罷之後,若是我還活著,自然入京去接你們回來,若我戰死……我也不拘你守著,只要能讓他們三人長大成家,便是你對得起我。」

張秀被他說得淚流滿面,掙扎出來撲在他身上捶打,恨聲說:「你這腌心的混人,明知我舍不得你,還要變著法的來說我!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絕不再嫁,待到他們三人都成了家,我便下去尋你!」

一時間卧房中甚是熱鬧,半晌過後,蘇權的討饒聲愈小,只余女兒家細小嬌呻順著窗棱門縫,偷偷飄搖而出。

翌日清晨,蘇宅門前車馬別列,人聲紛紛,正是蘇權與家人話別。因家主未行,便只帶了各自的貼身仆從,此時也都退了一射之地,由他們主家再說些體已話兒。

蘇權先叫了蘇澤兄弟二人到近前,沉聲叮囑道:「我因職不得隨行,你二人便是家中男丁,一路上須得警醒,好生照顧你們母親與阿姊,不可只顧頑笑打鬧,遇事要請示過你們母親再做定奪,你們年紀也不算小,此番也是一場歷練,京中已尋好宅院,隨行下人自有識路的,屆時自去便是,若是被我知曉你等頑劣不堪,只待一頓好打!」

說完見二子點頭稱是,便不再多說,示意二人一旁候著,抬手叫了如玉過來。蘇權望著女兒,心中百感交集,一時竟是無話,直到如玉抬頭問道:「爹爹真的不與我們同去么?」

「是啊。」蘇權苦笑搖頭,「我自問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卻也做不來那棄城而逃之事。況且,我蘇家植根與此,平時靠的也是縣城百姓供養,國難當頭,自然不可棄百姓於不顧。只是委屈了你,才得了幾天安穩,又要奔波勞苦,你可怨爹爹?」

如玉搖搖頭,扯著父親的衣袖說:「爹爹為得是大義,女兒現在懂了,自是不會亂使性子,只求爹爹好好保重自身,早日與我們團聚才是。」

說話間突然聽到一聲抽噎,只見張秀已是淚流不止,蘇權示意子女先行上車,幾步跨到妻子身邊為其拭淚,兩人又輕聲細語的說了會子,直到張秀稍稍平緩了心神,才由蘇權親自扶著送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