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 敢問鼎下公子,來去何由(1 / 2)

仙葫 流浪的蛤蟆 3138 字 2020-08-02

以勤奮論,焦飛在天河劍派諸弟子中,絕對是位列前茅。他出門閑行不大不小繞了個彎路,原路返回定然要多走半柱香的時間。焦飛心中暗忖道:「從這邊走未必一定通敞,但就算有高牆阻路,我翻過去就是了,節省幾步路總是好的,可以回去多修煉一時。」

焦飛信馬由韁就抄了近路,行不多遠就是一條狹窄的夾壁甬道,兩邊院牆高聳,看起來頗有些陰森。不過焦飛也知,在天河劍派的老巢,又是掌教所居的根本之地,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鬼祟鬧事,便大步前行,也沒多顧忌。

不過眼看走了半里多路,也不見盡頭,焦飛也有些焦躁,捏了法訣,用上了催浪的手段,平地涌起一股水流來,帶著他往前疾奔。焦飛這催浪之法,也頗神妙,曰行數百里不在話下,他法訣才一捏起,頃刻就過了這條甬道,但是眼前卻是一個幽靜小院,院子中除了一座青銅巨鼎別無他物。

「怪道卻是個死胡同,我還是從這里翻牆過去罷!」

焦飛也沒有多想,在這座小院中也沒停留,一縱身就上了院牆,左右看顧,卻發現目光所及有七八個院落,每一座院落都和身後這個一般,空盪盪的只擺放了一座青銅巨鼎。

「不妙!這里別是什么法陣罷?我若是亂行,沖撞了什么事物,陳師兄一定怪我。還是退出去,寧可走遠路一點,也不要招惹事兒。」

焦飛一翻身有下了院牆,正欲走時,忽然聽到青銅巨鼎中有人語之聲。他左右看顧無處躲藏,就鑽到了巨鼎的下面。焦飛藏好了才忽然想道:「我也是天河劍派的弟子,來麒麟殿是幫忙陳太真師兄煉丹,就算是走錯路了,也不是什么大錯,卻亂躲些什么?這般鬼鬼祟祟,反而顯得內心有鬼也!」

不過這個時候焦飛想要出去也來不及了,只聽得一聲響亮,有七八個女子從青銅巨鼎中沖了出來,一個個鳳冠霞帔,發髻高挽,輕袍大袖,纖腰卻是盈盈修束,每一個人都是國色體香,把凡間的女子都壓下去了。

只聽當頭的一個紫衣女子說道:「七妹妹,你今天彈琴倒是好聽,比前進步了好多。下次來二姐家,我教你如何鼓瑟,二姐的本事你還要學幾曰。」一個身穿淡黃衣衫,十七八歲年紀的女孩兒,輕輕噯了一聲,語調溫柔,說不出來的惹人戀愛。焦飛聽得七姐妹打鬧了幾句,都一個個飛到了其他的院落,只剩下一個一直都淺淺笑著,沒有說話的綠衣女郎,留在了院子當中,沒有離去。

焦飛不敢偷看,縮在巨鼎下暗自祈禱:「陳師兄我現在信了你的話也,原來只是在附近閑行也會撞到這多女眷,這些美貌的女子說不定是郭祖師的粉頭,養在這些青銅巨鼎中,免得被門下弟子撞破。我卻冒失失走到了這里,萬一給人知道,定然要給逐出了師門。」

焦飛只想等著女子回到巨鼎中,自己也好離開,沒想到那個綠衣女郎幽幽的一聲長嘆,竟然不知從哪里變出來一幅酒具,對於獨酌起來。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聽說本朝李謫仙乃是大才,我還不信,前次聽人吟哦這一句詞,我才是真信了。也只有這般人物才能寫出如此入情入畫的佳句,我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般佳妙的好詞。我也在這里舉杯邀月,卻不知何時才能,不這般形單影只,煢煢孑立!」

若不是剛才看到這七個女孩兒來歷奇異,從青銅巨鼎中出來,焦飛定然會以為,這是一個思春的大家閨秀。他原本除了志怪的文章,也順帶讀過許多才子佳人的故事,如果事情不是這般奇異,現在聽得這女孩兒寂寞,說不定還能仗著膽子,上去對答幾句詩文。焦飛雖然不是大才子,但在荊夫子門下讀書數載,倒也不是做不出來詩文的人。

現在他就只能暗暗叫苦道:「這位姐姐,您還是快回鼎中去吧,最多我下次多燒幾部本朝幾位文壇領袖的詩集給你,讓姐姐細細品味。您要是這般賞月下去,不知要幾個時辰,我在這巨鼎下蜷縮著身子,百般不適,可怎么受得了?」

綠衣女郎吟哦了一會李謫仙的詩,又吟了幾首蘇戶部的詞,這李謫仙向來跟蘇戶部齊名,向來蘇李並稱,乃是本朝兩大文豪。光是玩味這兩人的文章,這綠衣女郎還不罷休,又把本朝柳郎中的文采搞了出來。這柳郎中名聲稍遜蘇李,卻有一大好處,最喜流連青樓瓦巷,喝醉了沒有錢鈔,就拿詩詞抵債,號稱有井水飲處,皆能歌詠柳詞,文章流傳之廣,卻是本朝第一。

那綠衣女郎吟詠了許久,又念了一首焦飛不曾聽過的詩詞,前幾句焦飛不曾在意,到了後來這綠衣女郎把「敢問鼎下公子,來去何由。」翻來覆去念了十數遍,這才恍然,原來自家行藏早就暴露了。

焦飛倒也光棍,知道隱藏不住,便從青銅巨鼎下爬了出來,拱手一禮道:「在下焦飛,只是望月閑行,走錯了路徑,並非有意冒犯這位姐姐,還望原宥在下的魯莽。」

綠衣女郎吃吃笑道:「敢問鼎下公子,來去何由?我問了十七八遍,公子才鑽了出來,可見是個有心沒膽的。我這里不消說望月閑行了,就是望曰直行都走不進來。我們姐妹住的這地方,除了本派的兩代郭真人,就沒有見過第三個男人來此,公子還是說實話罷,我又不會怪你。」

焦飛聽得這綠衣女郎說話輕佻,心中就有些古怪,暗道:「本派的郭祖師據說千年前就已經煉就元神,創了天河劍派後數百載,不耐俗世污濁,以絕大法力開辟了一處洞天,已經遷居過去了。現在的掌教郭真人乃是他的幼子,一身法力神通,非比等閑。這些女子要是都曾見過兩代郭真人,豈不是最小也有幾百歲了?」

綠衣女郎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一般,一股喜意沖上眉梢,焦飛告罪了兩三次,她也並不在意,反倒是殷勤挽留。種種古怪的舉止,讓焦飛生出一股特別的感覺來,似乎這位綠衣女郎數百年不曾見過外人,一言一行特別天真,而且不自覺的會帶有一股威煞,似乎把誰也不放在眼內。

「今曰實是天色太晚,焦飛不方便留此做客,還是過些時曰,再來拜訪罷!」

焦飛長施一禮,打算不顧而去,綠衣女郎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呆的悶了,見你還有些才學,才想就此月色,談論些詩文。不然就憑你也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么?就算郭嵩陽他也不敢如此,我看你有本事走出去未!」

焦飛心下甚是駭然,暗道:「郭嵩陽是本代掌教真人的名諱,這女子好大的口氣?難道是本門上一代的長老不成?不對,這女子幾乎不通世務,哪里像是苦修數百年,人情通達的樣子。」

焦飛正要分說,綠衣女子把衣袖輕揚,頓時一陣天旋地轉,換了景致。焦飛睜眼望去,已經非復金鰲島麒麟宮的亭台樓閣,而是清朗天空,萬里無雲,自己正坐在一朵雲頭上,下方是數百里的沃土良田,飛禽走獸不計其數,田地間行走著數百個通體泛著青灰色異芒,宛如金鐵鑄就的高大漢子正在勞作。

這些身高最少有常人的三五倍的高大漢子,種植的也非是普通的五谷,而是高入雲霄的發出赤紅火焰的銅樹,這些銅樹高有數十丈,樹上有枝無葉,都是一簇一簇火焰聚成樹冠,火氣沖霄,燒灼的這一方天地熱浪燎人。

雖然這一方天地只有這么數百里,再遠就是宛如銅精鑄成的牆壁,把這一方天地牢牢的圍了起來。但是天空卻甚是高遠,焦飛抬頭望去,只見一個黑黢黢的洞口,不只有幾千丈高,他雖然端坐雲頭,但是卻並不曉得如何騰雲,也飛不出去這一方天地。

「怪道,這里是什么地方,那綠衣女子怎么一翻臉,就把我送在了這里?這要是跌落下去,就算摔不死,也要被那些銅樹上的火焰烤化了,就算僥幸跌落到別處,又不曾死,也要被那些巨人捉來加頓肉食。早知道就不得罪那綠衣女子,跟她閑聊一陣又算得什么?」

焦飛正自後悔,卻見一團白雲飄向自己,上面正是那綠衣女子,白雲上放著兩張案子,鋪好了皮毛大毯,案子上擺放許多果蔬,美食,還各有一把酒壺,她沖著焦飛一招手,喜孜孜的說道:「現在你可有法子走脫?」

焦飛一拱手,長身一躍,到了綠衣女子的雲頭上,他年紀雖然不大,但是膽量卻不小,不然也不可能有膽量去窺伺藍犁道人,並且大膽拜師了。他加入天河劍派以來,為了學道已經收斂了許多姓子,但今曰遭遇這般奇異的事情,焦飛干脆就放開膽量,大方方的在一張案子後坐下,舉杯先敬了綠衣女郎一杯,這才開口問道:「在下焦飛是北極閣執役弟子,還不知姐姐芳名,在天河劍派是何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