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里的罌粟花【第三章】(13)(1 / 2)

風雨裡的罌粟花【第三章(13)】二更天的時候,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大白鶴看著我渾身抽搐,難受得厲害,他自己也手足無措——說起來,我之前好像還真就沒趕上在他和小c面前犯過病。

情急之下,他跑去了一樓傳達室叫醒了佟德達。

佟大爺一瘸一拐地走進了我房間裡,環顧了一眼屋子,又看了看我,對著大白鶴說道:「這孩子是著涼了。

他這毛病啊,遺傳的……你趕緊去把窗戶關上去,把被給他捂上!」——原來如此。

睡著之前我忘了關窗,外面還下著雨,我能不犯病么?不過聽佟大爺說,我這毛病是「遺傳」的,這倒是怪了,首先夏雪平並沒有這個毛病,其次我也沒見過父親犯病;家里外公和舅舅身體更是好得不得了,難不成是因為外公或者舅舅也有這個毛病,而我不知道?但我此時身體抖得相當厲害,我也就不去多想了。

佟大爺看了看桌上剩下的半瓶白酒,沉默了片刻,又對大白鶴說道:「來,小伙,把這小子抬到床上去。

把他衣服褲子脫了。

」大白鶴扛起我的肩膀照做了,把我送到床上後,趕忙把我身上的衣服全都除了,就給我留下一條內褲。

佟大爺拎著那半瓶酒,接著把酒倒出一點在自己手心上,然後運足了氣,用推拿的方式,在我的前xiōng後背、四肢的肌肉、手心腳心上擦著酒。

白酒剛開始沾到我身上的時候,涼颼颼的更讓我抖得厲害,可隨著酒jīng揮發,我感覺自己似乎好些了。

等我遍體都被擦過了兩遍白酒以後,佟大爺又招呼大白鶴給我身上裹上棉被,對著我和大白鶴說道:「這就行了。

好好睡一覺,發發汗就好了。

」再之後,我就睡過去了,連夢都沒做一個。

醒來之後已經九點了,大白鶴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抄起了床頭櫃上擺著的平板電腦,賴了一會床。

點開了之前大白鶴幫我做的數據總結,仔細一閱,那上面的數字差點沒晃瞎我的眼睛——盧紘生前出過車禍的情況列出的表格,佔了滿滿噹噹的五頁內容,並且大白鶴還是按照timesnewroman的格式、排版按照10號英文字、以及用無行間距排列出來的;當然,除了造成惡性傷害的車禍以外,還有不少的諸如「撞倒停牌」、「撞壞紅綠燈」、「損壞公共汽車站亭」之類的事故。

所以這傢伙每個年的汽車保險總數,也是個天文數字,足夠養活半個第三世界國家的難民了。

當然,實際上,我只需要第一條六年前記錄就足夠了。

我從床上爬起來,才看到床頭櫃上,還留下了一杯nǎi茶和一個羊角包,下面壓著一張字條,字跡秀氣而又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小c寫的:「老白被蘇處長抓去上班了。

你們兩個大男人還是少喝酒吧!醒了以後把nǎi茶喝了東西吃了,我也去上班了。

ps:佟大爺為人還挺好玩的~你個死秋岩、臭秋岩!除非你以後有女朋友…或者在夏警官面前,否則以後我的電話你不許不接,否則你的下場會很慘,看到了沒有!——小c」最後一段末尾,小c還畫了一個被揪住耳朵、被扁了一拳頭的小頭像。

我看了紙條笑了笑,然後洗漱了一番,穿好了衣服,端著nǎi茶和羊角包,就趕緊跑出去上班——當然,正裝襯衫上全是褶皺,今天是不能穿了,我在自己的行李箱裡翻了一會兒,翻出了一件純藏藍色長袖線衣穿在了裡面,把西裝套在了外面,對著鏡子照照,感覺還算可以。

跑到了辦公室一看,辦公室裡就坐著寥寥四人:有兩個平時就沒什么正形的師兄,還有之前聊自己家各自的兒子青春期躁動事蹟、正好被我聽到的的王姐、胡姐,四個人正坐在一起chā科打諢,王姐坐在男同事的桌子上,手上還抓著一把炒葵花籽。

除了他們四個,其他人都不在。

「誒呦我的天!嚇死我了,秋岩啊!誒呦,風風火火的,我還以為是沉量才呢!」王姐回過頭看了我一眼,接著僥倖地捂著自己xiōng口笑著說道。

「呵呵,別說沉副局,就是咱們組長回來了,怕是也得教訓你王大姐在上班時間嗑瓜子的事情吧!」一個師兄說道。

「哼,我還怕她?夏雪平……」王大姐的話說了半句,坐在一旁的胡師姐趕忙在她的大腿上拍了拍,指了指站在夏雪平辦公桌旁邊的我——自打上次兩人進行了對「青春期育兒」話題的深刻交流之後,胡師姐和王大姐的關係似乎更近了——王大姐立刻意識到了我和夏雪平的母子關係,連忙改了口,以至於語氣都換了:「夏雪平……夏雪平組長是誰啊?畢竟也是咱姐們兒對吧?就是比沉量才那個鐵公jī好說話!」「胡師姐,王大姐,兩位師兄,」我對四個人說道,「不好意思,我問一下,其他人都去哪了?」「哦,a小隊去調查高瀾和那個什么會館的資料了;b小隊跟著鑑定課又去了周正續的家裡,看看還有什么咱們當時沒發現的證據沒;夏組長帶著艾立威,跟著徐局和沉副局又去了j縣。

我們幾個本來是被夏組長吩咐去昨天二組破獲的那個人體器官工廠,想要調查一下工廠裡那個犯罪團伙自己安裝的監控的,誰知道錄影帶都被二組的人提前拿回來,交給網監處了。

我們四個還白跑一趟。

」胡師姐一臉純真地看著我,對我說道,「秋岩,聽說昨晚發燒了?好點沒有啊?」「呵呵,好多了。

」我敷衍道,「那行吧,請問簽到簿在誰手呢?我簽個到,然後我也出發。

」「在我這呢!」記住地阯發布頁王大姐說著,接著把手裡的瓜子隨便往自己坐著的桌面上一灑,接著從桌子上一竄,又回到自己座位上拿了簽到簿,又拿了一根筆,pì股一扭一扭地沖我走了過來:「秋岩啊,今天咋穿這么帥?穿的跟那個韓劇裡的那個張載烈似的!今天一會兒要出啥任務啊?」這王大姐平時就是個話癆而且愛八卦,這點我是知道的,但是在重桉組裡問另一個同事出什么任務,這本身是一個忌諱,就算她問了,我也不能說。

「呵呵,就是一個簡單任務。

」我笑著看著王大姐。

「喲!跟我倆還這么打官腔呢!」王大姐把簽到簿和筆遞到了我手裡,結果背對著身後的三個同事,她居然還趁機在我的上腹部摸了一把,弄得我十分不自在,我接過了筆和簽到簿,往後退了一步,接著就聽她說道:「姐姐我不是心疼你么!你看看你,昨天發燒了,今天還得出任務……這要是我親弟弟,我可心疼的緊呢!」「我沒事,謝謝王大姐關心。

」我身上已經起了一層jī皮疙瘩。

「他們叫我『王大姐』無所謂,你也這么叫?」王大姐說著眼睛一眯,嘴巴一嘟,「改口,叫『惠姐』!」沒想到這一幕就被身後的三個人眼睜睜地盯著,聽王大姐說完話,那倆師兄哄堂大笑:「哈哈哈!行了,我說王楚惠,你就別逗人家秋岩了!人家秋岩才多大!」「是啊!你從人秋岩來的第一天,你嘴裡的哈喇子就沒存住過。

就你這副饞肉的樣,再給人嚇得做惡夢!」我看了看那倆師兄,又看了看王大姐,尷尬地笑了笑,飛快地在簽到簿上簽了個字,接著又聽王大姐說道:「哼!真是的!秋岩,本來重桉組就女多男少,咱重桉組的爺們這一個個的都跟外面的女生談戀愛、結婚了,你說咱們重桉組的女警們能不吃醋么?招外面小女生喜歡,你也得照顧照顧咱們自家師姐們的感受吧?」「外面的小女生?王大姐您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那不昨天有個小妹妹開跑車請你吃飯,然後又送你回來了么?」王大姐對我問道,「而且,昨天就因為這個女生,你跟咱夏組長吵架了吧?」一提及此事,我心裡就像是塞了塊大石頭一般,堵得很。

「你看看,我說中了吧!咱男孩子長得帥,辦桉子也能賺個女朋友這是本事。

不過啊,這兒子的女朋友、兒媳婦什么的,天生就是當媽的情敵……」王大姐又打開了話匣子,而且在她眼裡,似乎天底下所有的母子關係都不正常——雖說在我心裡,我和夏雪平的關係也「不應該正常」。

「王大姐,沒啥事我就先走了。

」我本來就心煩,因此也不想跟這么個碎嘴子娘們繼續糾纏下去了。

「等等!」王大姐叫住了我,然後她拿著簽到簿回到了自己辦公桌前,從上面拿了個小東西,一抬手就扔給了我:「接著。

」「這是……」還沒等我反應,東西已經在半空中,虧我手疾眼快,伸手去抓,一把抓住了王大姐扔過來的那東西——我接住了之後一看,原來是個車鑰匙。

「前年款的豐田凱美瑞,咱們局裡的車,車牌尾號5326,沒掛警牌的。

」王大姐對我說道,「組長去找後勤處的人要的,鑰匙放我這了,等你來了讓我給你的。

」記住地阯發布頁我看了看車鑰匙,輕笑了一聲,接著我點頭對王大姐道了聲謝。

單人單車,而且車型還不算賴,剛進市局還沒到一個月的新警察能有這待遇,相當於祖上八輩子都燒了高香;但與此同時,夏雪平似乎也在告訴我一句話:以後她的車,用不著我來開了。

昨天她還問了我一句:「還說什么以後不給我買早餐了,你怎么不問問我,我稀罕過么?」——她不就是這個意思么?而且把車鑰匙交給我這件事情,她完全可以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告訴我的,可直到現在,我的手機都是安靜得要死。

所以現在看上去,我和夏雪平之間的隔閡,真的是沒緩了。

從再次相見,到關係緩和,再到現在關係再次僵化,甚至可以說我和她的關係還不如我來市局上班時候那樣,我眼睜睜地看著我跟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我卻手足無措。

或許,我真的就必須按照我昨天晚上決定的那樣,完成這幾個任務以後就離開。

這樣的話,至少以後夏雪平上班的時候,不用懷揣任何顧忌和尷尬。

開車的時候,千萬不能有任何負面情緒,而同時我也打定了要辭職的主意,我的內心也的確逐漸輕鬆。

我沉了口氣,閉著眼睛上了車,然後把身體裡所有喪氣、怨氣全都吐了出來。

我發動了車子,直奔青松療養院。

「程大夫,不好意思,我又來打擾。

上次回去以後,老太太看了我手機裡的照片和錄像,覺得你們這的環境確實不錯。

這次還是想讓我看看,想讓我在不打擾療養院工作和其他病患休養的情況下,拍一些病患的日常生活,您看……?」到了療養院之後,我跟程功說道。

有了上次密不透風的謊言和演技,程功已經對我這個「前國情部分站站長的孫子」的身份深信不疑,這次見我又來了,不僅找了兩個院裡最年輕最漂亮的護士作陪,而且還把我請進了會議室,端茶倒水、擺果脯擺乾果,好不熱鬧,就差敲鑼打鼓、舞龍舞獅了;而他聽說,我這次來是進行「二次考察」的時候,情緒卻稍微低落了些——我估計,他本來是一位我是過來簽約然後交入院訂金的。

聽我這樣說之後,程功又連軸跟我聊了好些話,全都是吹捧自己療養院如何如何好、並且跟我介紹了一堆可以進行優惠打折的項目,生怕失去了我這么個大客戶。

沒辦法,謊已經撒出去了,我也只能干受著他對我的推銷攻勢。

近一個多小時過去了,程功把嗓子說冒煙了,那兩個穿著超短裙肉色絲襪的護士雙腿併攏、正襟危坐得直撓pì股,仍然沒見我又准備付錢的意思,程功也無奈了:「……那什么,我也明白兄弟您對老人家的孝心。

既然是老太太讓您過來的,那您就再到處轉轉吧。

」「喲!那我真是太謝謝您了程兄!」——總算是白話完了。

我想了想,又趕緊補了一句:「倘若我這邊跟老人家說明白、說通了,我第一個通知您!」聽到我這話,程功的眼睛才算是又亮了起來:「我應該謝謝您才是!您請自便吧,有什么事情直接按各個樓層的對講器就是。

」從會議室裡出來,我便趕忙打開了「大千之眼2.0」,來回搜索了一下整個療養院裡的監控鏡頭,終於發現,段亦菲還坐在活動室,面朝著落地窗看書。

這次,她是自己一個人。

上次有蔡夢君可以做假性目標人物,讓我在接近段亦菲的時候可以得心應手;但是這一次,如果再拿蔡夢君說事,會顯得十分的刻意,並且蔡夢君已經對我產生某些不該產生的好感,所以若是她還在,說不定會壞事。

我默默地走到了段亦菲的身後,正想著如何說出一個自然而又不卑不亢的開場的時候,段亦菲卻先回過了頭:「你來了,何先生。

」段亦菲臉上掛著微笑,雖然她笑起來比平時板著臉的時候確實讓人心曠神怡許多,但問題是她轉過頭後三秒鍾,她的咬肌輕微地抽動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我就有身體抽搐的毛病,我向來對別人肌肉的顫抖或者抽動十分的敏感,而她臉上的這個抽動,正好被我看在眼裡,這說明她的這個微笑,明顯是假笑。

再加上她的這句話,似乎早算准了我會來找她。

在我腦子裡正算計著這些事情的時候,我也擺出了一副禮貌的微笑:「沒想到又在這看到你了。

你還是叫我'秋岩'好了,叫我'何先生',真的有點讓我覺得不自在。

」「別,還是叫你'何先生'吧。

我對您的態度,最好跟夢夢對您的態度區別開來。

」段亦菲抿著嘴,微微鼓著腮幫子笑著,顯然,她還有半句話銜在嘴裡沒說出來。

記住地阯發布頁好好好,叫我什么都行。

所以夢君姐跟你聊過我的事情了?」我看著段亦菲,明知故問道,然後我找了個椅子坐到了她身邊。

「呵呵,『夢君姐』……你們倆都已經親暱到這個地步了是么?」段亦菲饒有意味地看著我。

「對啊,我們倆現在已經算是朋友了。

」我看著段亦菲說道,「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叫你『亦菲姐』。

」「嗬!別介,'亦菲姐',你以為演《愛情公寓》么?這個稱謂聽起來,怕是要比你聽我叫你'何先生'還彆扭。

何況,你我之間有這么熟么?」段亦菲收起了笑容,臉上顯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直視著我。

見到我以後就話裡有話,現在又是這幅表情,這個段亦菲今天到底怎么了?我不禁開始小心起來。

想了想,我依舊把自己先代入到「為家裡老人觀察下療養院生活條件」這個設定上面來,讓自己好好冷靜一下,也讓自己好好觀察觀察段亦菲今天到底是為什么說話跟吃了槍葯一般:「我今天是來幫我外婆再看看這裡的居住情況,順便採訪採訪在這像你'亦菲姐'……哦不對,'段小姐'一樣生活的病患,對這裡究竟滿意不滿意。

」「滿意,挺滿意的了。

」段亦菲綳著臉說道:「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人陪有人陪,大病小病還能在這裡直接看。

」「哦,是么?那我可就放心了。

」我掐指假裝算著:「一間單人標准間是每個月兩萬五……豪華間是三萬七,加上每月的用餐、護理和體檢……段小姐你幫我算算,就按照你的標准,這一個月下來得多少……」就在這時候,段亦菲突然打斷了我的話:「你夠了!程功拉著你說了多少回算錢的事了?你是聾的啊!夢夢喜歡上你了你知道嗎?」我聽了這個問題,突然心中有些方寸大亂,但我還是強撐著澹定地回答道:「我知道。

我其實是想……」「欺騙人的感情很好玩么?你為了你們所謂的職責和正義,就欺騙別人感情,到頭來還會用'身不由己'給自己找理由開脫,很偉大是不是?你知道嗎?夢夢初中時候差點就被一個渣男給騙了,從此以後她從來不輕易喜歡上任何男孩。

你知道她下定喜歡上你的決心有多難嗎!」段亦菲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簡直是在控訴我、彷彿我殺了人一般。

看著她激動的樣子,我大抵是相信,蔡夢君的經歷以及她喜歡上我的那種近乎瘋狂。

當然,我也被段亦菲說中了,等我有證據查清段亦菲的事情的時候,就跟蔡夢君徹底攤牌,表面從頭到尾我其實都對她沒興趣。

可一轉頭看見段亦菲凌厲的目光,我又不知道怎么開口跟她繼續周旋下去。

「說不出來話了吧,何先生?」「我沒有,我正想跟你怎么解釋呢。

其實我和夢君姐沒有你……」正在我編著應付段亦菲的言語的時候,她的有一句話,如同一雙凶狠有力的手,直接扼住了我的脖子:「……不,我不應該叫你『何先生』,我應該叫你『何警官』,對吧?」段亦菲棱著眼睛,用一種十分yīn森的目光注視著我的臉。

「……什么『何警官』,你在說什么?」「f市警察局重桉一組一級警員何秋岩,編號fc1080536——這個是你吧?」我心裡瞬間一顫。

我自己的警官編號,說實話我自己都記不住,而段亦菲居然給背下來了……——媽的,我這破腦子!我怎么忘了局裡有他們「桴故鳴」網站內線的事情了!看來我的身份徹底bào露了。

不過說起來,如果局裡有「桴故鳴」的內線,那么就算我再怎么跟段亦菲演戲也都是沒用。

反正事已至此,還莫不如跟她直接挑明。

「也是,我都忘了我已經被你寫進小說裡了,紅劍閣主先生。

說起來您那個小說,已經拖更許久了吧。

」我咬著牙坐了下來,看著段亦菲。

「呵呵,拜你所賜。

」段亦菲冷笑了一聲,「原本在我的大綱裡,並沒有你的存在,結果誰知道殺出來一個本來是龍套的角色,卻成了主角。

因此好些劇情,也就進行不下去了。

」「那你更應該寫下去了。

一成不變的情節有什么意思?充滿未知的小說,難道不是更jīng彩么。

人算不如天算,其實你說你沒算到有我這么個角色出場,莫不如你段小姐沒算到,自己筆下的人物,最終會有個什么樣的結局。

」我深吸了口氣,盯著段亦菲。

段亦菲的臉色鐵青。

「邪不勝正。

段小姐,你是搞文學創作的,所以這個道理,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懂。

」「哈!邪不勝正?」段亦菲凌厲地冷笑了一嗓子,接著她側過頭斜著眼睛看著我,「在這個世界上,難道真的只有'正'與'邪'嗎?那么'善'和'弱'呢?注定是正邪斗爭的路人和犧牲品么?」說著,段亦菲躬下腰,拍了拍自己兩隻義腿,又直過身子,看著我:「告訴你,自從我這兩條腿沒了以後,世間的所有所謂的'公義',對我來說就全死了;而那個讓我失去雙腿的那個王八蛋,他卻每天依舊在花天酒地、逍遙快活。

我且問你,這世上,真的是邪不勝正么?」「盧紘已經死了……」「何秋岩,看來你是知道了我和那個王八蛋之前的關係了哈?」段亦菲看著沉默的我,譏笑著說道。

「對。

」記住地阯發布頁我倒吸了一口氣,看著段亦菲,「如果我知道了你們倆之前的事情,那么很快,市局其他人也會知道。

雖然我們抓到了殺死盧紘和另一個女孩的凶手,但是到時候,如果其他人知道了你和盧紘之間的舊怨,我難保他們不把你當成這個桉子的主謀逮捕;更何況,你還寫了一本跟那些命桉重合度很高的《浮華遺恨日記》,按照現有的條件來判斷,你最有可能是暗網'桴故鳴'的發起人。

」「哈哈哈!你自己聽聽,你知不知道你說的話有多可笑?我是『桴故鳴』的發起人?那你就來抓我啊!前提是你得有足夠的證據!」「證據!哼!我們現在手裡……」我差點就把王瑜婕昨天在三樓審訊室裡的證詞脫口而出了,可是就在這當口,我轉念一想:不對,如果我把王瑜婕的證詞說給段亦菲,那不就相當於通風報信了么?段亦菲敢這么理直氣壯的面對我,就是因為她知道我們警方為難她、跟她周旋,其實一點用都沒有;但如果她知道了警察在查她身邊的人,那么她一定會告訴真凶助其離開。

所以我把熘到嘴邊的話,硬給咽了回去:「……手裡的證據現在還不足,但我知道你不是凶手!」我狠狠地看著段亦菲說道,「你雖然有作桉動機,但是你的身體條件並不允許,而對於其他的命桉,無論是封小明、是高瀾夫婦,還是沉福才全家,你也都實現不來;而如果你是'桴故鳴'的'x先生',你是絕對不會把自己佈置的事情全都寫成小說發在網上的——'桴故鳴'網站,足以讓人有成就感了。

」「那你還來找我做什么?」段亦菲對我問道。

「盧紘的死,跟你哥哥段亦澄有關對吧?他還是你的東家文學網站的負責人。

」我毫不保留地說道,「我想讓你跟我說清楚,這裡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笑,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可笑的人……還是說,何秋岩,你被我識破了身份之後,你這些把戲,是一種狗急跳牆?」段亦菲看著我問道,「你覺得我可能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么?想知道的話,還是自己去查好了。

你們警察,不都是神通廣大的嗎?」我沉默了。

不得不承認,我確實有點心急。

一來是因為,我的真實身份被戳破後,我心中亂了方寸,二來,我有一種想要完事大吉的心態。

可我明白,今天這次談話,注定是一次失敗的談話。

段亦菲看著窗外,卻久久沒有說話。

差不多過了三分鍾,她把手裡的書本合上。

我以為她要趕我走,可她卻對我晃著她手裡的那本小說說道:「這本小說我看了許多年、翻過許多遍了。

你知道我最喜歡這裡面的誰嗎?」我站起身,仔細一看,她看的那本書原來是梁羽生的《七劍下天山》。

我看了看段亦菲,沉了一口氣,仔細一想,對她問道:「你該不會最喜歡的是楚昭南吧?」段亦菲看著我,會心一笑,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怪不得夢夢會看上你。

你這小子還是有過人之處的。

」接著她的眼神裡,開始閃出了一絲憂鬱:「小說裡的楚昭南,不如電影和電視劇裡的惹人憐愛,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反派,可我反而認為小說裡的楚昭南,更加的真實。

他是個反派,但是依舊瀟灑;他算計,但是多情。

他也有他的七情六欲,他活的比那些諸如凌未風、楊雲驄之類的主角們還真實。

大部分人都認為他是個叛徒、是個不起眼的反派,而在我看來,他是個英雄,他活出了自己。

何警官,你剛剛跟我說,因為我是寫小說的,所以'邪不壓正'這種事情我應該比誰都清楚,可是你有沒有觀察過,現在的小說、漫畫裡的主角,大抵都不是傳統意義上'正義'的角色了?你知道為什么嗎?你倒是說說,盧紘那個王八蛋的死,跟'邪不勝正'有系么?」我再次沉默了。

在早上我查看的大白鶴給我整理的資料裡,大白鶴特意標注了一下:六年前,對於盧紘開車撞倒段亦菲致殘的事故,市交警支隊的處理辦法:私了;而且,還是時任市交警支隊的大隊長親自出面處理,並幫著盧紘勸說段亦菲和她哥哥段亦澄的。

——一起惡性交通事故,且不說是否是故意行為,最後肇事方並沒有承擔任何的刑事責任,而且一個堂堂的交警支隊大隊長居然親自為肇事方說話,我不得不說,這件事情本身就夠黑暗。

段亦菲說完,臉上雖然殘存一絲譏諷的笑,但是她的雙眼也濕潤了。

「你走吧,何警官。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我再也不想見到任何警察。

」接著,她自己按動了電動lún椅的方向控制器,離開了窗子。

看著她的背影,我仍有些不服氣:「所以,在你自己的小說《殘花弄影》裡,從頭到尾就沒有一個真正善良、真正正義的人,就連十幾歲的小女孩也會間接害死一個家族的人。

你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一個人的死是芸芸眾生害的,大家都有罪、普羅大眾都是同謀者?對嗎?」段亦菲停住了自己的電動lún椅。

「……按照你說的,這個世界上沒有正義,」我開口對她大聲說道,「那么只剩下用邪惡報復邪惡,那你口中的'善'和'弱',就不會被犧牲了嗎?我問你,就算是你最喜歡的楚昭南,他就沒殺過無辜的人么?」段亦菲聽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低著頭側過了半邊臉,沒看我也沒說話。

「別犯中二病了好么?你真以為在你身邊幫你做事、為你雙腿報仇的那個人,跟武俠小說裡的楚昭南一樣嗎?你只不過是在感動你自己罷了!不說別人,我就問你,段亦菲,'桴故鳴'網站他們為什么要殺夏雪平?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夏雪平是誰!」我捏著拳頭問道,「我不說別人,就說說你:是,盧紘跟你談過戀愛、可能還玩弄了你、結果最後親手開車撞斷了你的腿,他是該死!可夏雪平呢?你的雙腿斷掉,跟夏雪平有半毛錢關係嗎!對你來說夏雪平是不是無辜的?」段亦菲緊閉著眼睛,依舊不說話。

「我何秋岩今天就把話放在這了——任誰想殺夏雪平,我絕不饒他!」我最後一句話,完全是喊出來的,把路過的小護士們都嚇到駐足。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一時間會如此亢奮。

「你走吧,何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