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家家戶戶圍在爐子邊共進晚膳的時分，街道上頭空盪盪的，成絲成片的飛雪也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只那少婦像尊雕像般動也不動的立在原處，倒像是幅靜止的畫一般。

似乎過了很久，又不過眨眼之間，腳步聲再次從內而外傳了過來。

姜瑜和那少婦同時抬起了頭，不過這次出現的，卻不是華倫，而是一個作仆從扮相的小廝，提著一盞大紅燈籠出現在眼前。

少婦眼中的光亮，在見到來人後，一點一點，消磨了下去。

油盡燈枯。

姜瑜一時間就想到了這詞。

「陳大夫人。」小廝開口，不若華倫稱呼七小姐，而是喚她做陳大夫人。「您請回吧。」

「回」少婦突然笑出聲，聲調尖銳。「這是我的家，連我的家我都進不了門了，又能回哪兒去」

「他忘了嗎忘了他說的話，這也不過才幾年，才幾年啊──」

「怎么能全都忘了呢」

忘了什么姜瑜覺得自己知道答案。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少婦頗有幾分瘋瘋癲癲的樣子，她嘴里反反復覆的念著。「不守信哥哥你不守信」

小廝聞言，靜默不語。

少婦就這么一直嚷嚷著，嚷嚷到她那像被火灼燒過的嗓子，變得更為沙啞，更為粗嘎，到最後，就像憤怒到了極點的喘息聲一般，一聲一聲，聲聲彷佛用盡了全力，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完整的詞來。

姜瑜清楚的看見，她放在兩側的手，牢牢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那所剩無幾的肉里，上頭有顆顆血珠凝結。

當少婦將拳頭松開的那一瞬間，她雖然只是個旁觀者，卻也體會到了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

孤立無援。

無助。

姜瑜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心臟，那兒正在劇烈的以不正常的頻率和力度跳動著，一下接著一下，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變得模糊一片，姜瑜奮力想要睜大眼，可此時，心臟彷佛要跳出胸腔一般的失控感，讓她只能選擇痛苦地閉上眼，抓著自己胸口的衣領，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耳邊似乎還在一聲聲的回盪著。

哥哥。

不守信。

哥哥，你不守信──

姜瑜倏然睜開眼。

無神的雙目大大張著，劇烈的絞痛彷佛仍然桎梏著全身，讓她只能一口一口的粗喘著氣兒，來藉此平復心中那股子彷佛看不到盡頭，因著絕望而帶起的難受。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刺耳的哨音。

姜瑜猛然轉過頭，發現自己的身邊放了一台接近等身高的機器。

機器呈現螺旋狀，上頭有許許多多的數字在跑動，上頭纏繞著兩條，分別為紅色與藍色的管線，紅色的管線是半透明的，里頭有冒著氣泡的液體在流動，藍色的管線則是實色的，沒辦法看清里頭是否有著什么。

兩者唯一的共同點就是，管線的其中一個端點，就是自己手肘處的靜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