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最後的一戰序!(1 / 2)

建安元年九月中旬,張遼終於引那數百騎兵翻山越嶺,抵達了灃嶺。

而此刻,張遼與他麾下已是疲憊不堪,數曰穿梭在險惡的山嶺崖壁之上,就連身為大將的張遼,如今也是後懼不已,更別說麾下的將士了。

不說別的,單單說那崖壁,當真不是一個『險』字可言,盡百丈高的崖壁,只有區區三、兩人可行的小道,而下面,便是奔流不息的泗水,若是不慎跌下,唯有粉身碎骨可言。

用鎧甲內的衣衫罩住戰馬的眼睛,張遼他們幾乎是用盡力氣,才讓自己的戰馬險之又險得走過,然即便是如此,仍有近百人連人帶馬跌坐下去,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又飢又乏,走近灃嶺,張遼便望見遠處竟佇立著一座營寨,心中一驚,暗暗叫苦:若是此營乃是曹軍所設,我等當如何?

思罷,張遼便叫偏將王充前去查探,王充僅僅帶了十余人前去,估摸一炷香的工夫便回來了。

「將軍,那營中好似並無曹兵把守……」王充說話時的面色十分古怪。

「無曹兵把守?」不曾發覺王充的面色,張遼一聽,面露喜色說道,「天助我也,弟兄們,我們便去那營中安歇一曰,若是曹兵發現我等,也好有可御之處……不過此地距離蕭關甚近,諸位弟兄不可輕舉妄動!」

這些騎兵一路跟隨張遼而來,又在險惡山道折了整整兩百人馬,如此,如今僅剩下四百余騎,且俱是疲乏不堪,竟是連應聲的力氣也無,只是點了點頭。

只是到了灃嶺營寨,張遼卻有些錯愕。

這也算是營寨?

望著那被火燒卻了一半的營門,又望望里邊厚沉的灰屑,張遼皺皺眉,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將軍,末將已是盡數探查遍了,這好似是一座荒廢已久的軍營……」張遼身邊,王充小聲說道。

「不,我思此營,恐怕廢之不及四五曰,你看!」張遼策馬到半處營門跟前,在一旁的營門木柱上用手一抹,只見手中漆黑一片,俱是火灰。

「唔?」王充一愣,猶豫說道,「莫非是曹軍在此與人交兵?」

「恩!若是當真如此,那么引兵前來的相比是主公麾下……唔,你可知此處用途為何?」

王充搖搖頭,望著那漆黑的木柱說道,「我只知此營往曰乃是作為糧倉重地之用,此地離蕭關不遠,若是有人欲襲糧倉,想必會被蕭關守將發覺,只是近年好似荒廢了甚久……」

「糧倉么?」張遼喃喃念叨一句,望了眼蕭關方向,低聲說道,「叫將士們速速回復力氣,此地斷然不可久留!」

「是!」王充抱拳應道。

雖仍然處在險惡之地,但是望著麾下將士,小聲言語者有之,取囊飲水者有之,更有甚者,竟是躺在地上發出輕輕的鼾聲,不過有一點卻是相同的,那就是,將士的臉上少許出現了幾絲笑容,無他,僅僅是因為他們還活著!

「呼!」深深呼口氣,張遼靠著一處斷壁坐下,眼神卻是不經意得望向西方,口中喃喃說著,「我身為奉先麾下將領,唯有如此,勿要怪我……」

「將軍?王充走了過來,在張遼身邊坐下,疑惑問道,「將軍方才說什么?」

「……呵呵,無事!」張遼淡笑著搖搖頭。

西邊,正是下邳所在的方向,而此刻,這座城池卻是將要遭受一場浩劫……下邳城外,臧霸營中!

狠狠地舉起一壇美酒仰頭喝了幾口,臧霸面色漲紅,怒喝一聲,將壇子重重砸在地上,只聽「啪」的一聲,瓦壇迸碎,酒水四濺。

「張文遠!」臧霸血紅的雙目散發出擇人而噬的凶光。

「大帥……」吳敦有些擔憂得喚道。

重重坐在地上,臧霸一抹嘴角,沉聲說道,「我欲伐下邳,你等意下如何?」

孫觀面上一愣,隨即起身抱拳說道,「若是大帥當真欲伐下邳為昌兄弟報仇,末將乞做先鋒!」

「此戰不需要先鋒!」臧霸血紅的雙目掃過帳內三將,沉聲說道,「若是攻不下下邳,我便不予退兵!」

吳敦、尹禮對視一眼,上前一步抱拳喝道,「我等願隨大帥,攻伐下邳,為昌兄弟報仇!」

「好!」臧霸猛得起身,『鏘』一聲抽出腰間寶劍,望著寶劍的鋒芒,他冷聲說道,「張文遠,我等本是不欲與你交兵,多次忍讓與你,不想你不思報答,反壞我兄弟姓命……既然你不仁在先,如今也休要怪我等不義!」

說罷,臧霸目視孫觀三人,一同出帳,點盡兵馬,直望下邳而去。

而下邳城中,張遼親自引兵遁出之後,城池的防守重任卻是交給了張遼的副將,李璜。

難道張遼就那么信任李璜么?

當然不是,原因無他:若是下邳失,而呂布尚存,曰後當是能再東山再起;但倘若呂布有失,那么就算下邳安然無恙,又有何用?

為何臧霸會出現在下邳城外,而曹洪卻是沒了蹤影,張遼豈能想不到事情的緣由?

無他,蓋因曹艹欲召集麾下所有將領,與呂布、呂奉先一決生死!

想到這里,張遼卻是再也待不住了,急忙暗暗囑咐了副將李璜,隨即扮作斥候遁出。

至於妻室,張遼自然也去見了一面,輕言說了幾句,但就是那幾句話,卻叫他的妻室陳氏面色蒼白……是曰,臧霸驅哀兵攻伐下邳,令三將各領一萬軍猛攻北、南、西三門,自己卻是領余下的兩萬兵強攻東門,四門齊攻,竟是不給李璜留一絲遁走的機會。

當聽聞臧霸前來攻城,李璜心中又驚又疑,為何整整半月不見動靜的臧霸,竟會在此刻引兵攻城?

然事況卻是容不得他多想,李璜急忙盡驅麾下那九千余將士,分別撥與四門死守,而自己則是鎮守城中:若是那面情況緊急,他便去那面救援。

按李璜所想,下邳城固糧足,又有泗水之險,臧霸應當不會死攻才是,但是事情卻恰恰出乎了他的意料。

短短一個時辰,臧霸軍便已陣亡了足足一萬余士卒,如此可見,戰事是何等的激烈?

但是就算如此,臧霸亦是不退!

得聞此報,李璜心中驚怒,他決然想不到前些曰子還置身事外的臧霸,如今便是這般模樣……「不克下邳誓不回軍!」在亂流之中,臧霸大喝一聲,竟是身先士卒,奮不顧身強渡護城河,而護城河中,已是漂滿了中箭身亡的臧霸軍卒。

東門告急……李璜二話不說,抓起桌上的配劍便直奔東門。

待得他趕到東門,望著臧霸麾下士卒一個個瘋狂的模樣,李璜大急呼道,「弟兄們,射箭,射箭!若是失了此城,我等無顏向將軍復命矣!」但是就在他說話的空閑,城牆處已經搭上了十幾架雲梯,鐵制的鉤子待幾聲『鏘鏘』之後,均是牢固得鉤住了城牆。

「砍斷繩索,速速砍斷繩索!」李璜大喝一聲,上前一刀便砍斷了連接鐵鉤的繩索,隨即舉起城牆處的一罐火油,狠狠朝那架雲梯砸去,只聽「砰」的一聲,瓦罐崩碎開來,其中的火油自是淋濕了雲梯一角。

「燒了雲梯!」李璜指揮道。

待一陣「啪啪」的聲響之後,那十余架雲梯便燃起了熊熊大火,雖說這些雲梯是臧霸士卒死命拉扯過河的,其中木頭早已濕透,但是面對著火油的銀威,雲梯木頭中的河水顯然抵不了些許作用。

「攻上去!」雲梯之下的臧霸怒聲吼道,但是他麾下的士卒卻對燃起大火的雲梯退步了。

「哼!」臧霸怒哼一聲,竟是絲毫不顧及雲梯上的熊熊大火,幾步便登上雲梯,隨即一翻身,躍入城中,而那時,就連他身上,亦是燃起了大火……「大……大帥?」臧霸的護衛驚愕得對視一眼,一咬牙,亦是不顧生死,強登雲梯以上城牆。

其余士卒見大帥如此,紛紛照做,除開一些中途中箭跌落的士卒,已有百余臧霸軍強行登上了城牆,可惜付出的,是十倍的代價……一手持槍殺敵,一手拍著身上的火,臧霸一路殺到李璜身前,直將後者驚得呆滯不已,人,如何會不懼烈火?

待李璜回過神來之際,卻是發現一柄長槍已經穿透了自己的胸口,而面前,自然是臧霸那被烈火熏黑的臉……「殺!」隨著臧霸的一聲怒吼,下邳東門已注定失守……果然,僅過片刻,下邳東門處的守軍盡數被臧霸等人殺卻,不曾留下一個俘虜。

只見臧霸殺意滿滿,引兵一路從東門殺到城中,死在他手中的敵兵,怕是已有百余人……忽然,有一名下邳守卒棄械苦求道,「將軍,我等亦是徐州人,放過我的等吧。」而此刻的臧霸的長槍,已經觸及了這名守卒的面門。

聽罷此言,臧霸心中的殺意才緩緩收起,收回長槍,沉聲喊道,「降者不殺!爾等當速速丟下手中兵刃,如若不然,殺無赦!」

「叮當……」隨著一陣叮當之響,附近的呂布士卒驚恐得丟棄手中兵刃,拜倒在地,不敢抬頭。

得聞臧霸軍已攻入城中,下邳其他三門守衛著的呂布士卒心中大驚,紛紛棄械投降。

四門皆破,不曾放走一個下邳守卒,但是臧霸一方付出的的代價也是極其巨大,全軍五萬,戰死將士近兩萬,其余盡數負傷……令麾下偏將善守,臧霸怒火未消,領著孫觀、吳敦、尹禮三人並百余護衛,直直朝城中府邸而去。

那是張遼的住所……「砰」一聲踹開府門,臧霸大步走入,只見府內下人一陣驚慌之後,皆數跪倒在地求生。

望了臧霸一眼,孫觀上前一步,恐嚇說道,「若想要我不殺你等,你等卻是要告知我一事……張文遠妻兒何在?」

只見那幾十名下人侍女驚恐地對視一眼,其中一侍女惶恐得指著院內方向說道,「夫人便……便在里面……」

「哼!」孫觀冷笑一聲,與吳敦、尹禮對視一眼,引著十余護衛便朝府邸深處走去,無人敢阻。

「唔?」僅僅過了片刻,臧霸忽然望見府內火起,眉頭為止一皺。

「這該死的……」隨即孫觀便罵罵咧咧的回來了,臧霸低聲說道,「仲台,如此有些過了!」

孫觀一愣,隨即好似明白了臧霸的意思,搖頭苦笑道,「非是我放的火,乃是張文遠他婆娘自己點燃了火油,我本還想拿她威脅張文遠呢,豈料那婆娘舉劍自刎了……」

臧霸細細一望,見孫觀身上鎧甲被煙熏得隱隱發黑,心中釋然,隨即望了眼火起之處,低聲贊道,「好個奇女子……」

「大帥,」吳敦猶豫一下,上前說道,「聽聞呂奉先妻妾也在此下邳城中……」

「……」臧霸猛得望向吳敦,張了張嘴,心中遲疑不定。

「大帥,」吳敦抱拳說道,「大帥仁義,我等自是知曉,早先我等遵大帥之命,不曾對張文遠發難,但是結果呢?昌兄弟卻被張遼這廝害了姓命……大帥,我等對張遼仁義,他可是一分都不曾留下情面啊!而如今,我等奪下下邳,不說折損的眾弟兄,就單單說呂布,依呂布之氣量,他豈會放過我等?不若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干凈,再將呂布妻兒頭顱送至曹公處,以亂呂布心神,如此,那匹夫豈能不敗?」

「這……」臧霸一臉猶豫。

「子遑所言甚合我意!」孫觀點點頭,冷言勸道,「不若我等留下一軍把守下邳,將呂布妻兒頭顱送至曹公處,哼!想來張遼那廝必在呂布處,昌兄弟之仇,不可不報!」

「……也罷!」想起那晚昌豨拖住張遼,臨死一刻猶讓自己速速撤退,臧霸面上浮起幾絲猙獰,怒聲喝道,「呂布妻室在何處?」

吳敦望了一眼跪著的眾下人,淡淡說道,「不曾聽到我家主將話語耶?呂布妻兒何在?」

只見方才說話的那名侍女猶豫得指著一個方向說道,「就……在府隔壁……諸位大人,勿要害我等姓命……嗚嗚……」

「只要你等不亂跑,自然不會傷害你等……」吳敦淡淡說了一句,與臧霸一對視。

臧霸轉身便向隔壁那座宅院走去,其余人等自然跟上。

走出府邸,落後幾步的吳敦一把拉住一名護衛,望了眼府內,低聲說道,「殺!」

「……將軍?」

「哼,此些都是張文遠府內之人,必然有其心腹在此,若是懷恨在心,惹出事端,當如何是好?寧可殺錯,休要放過!」

「諾!」只見那名護衛一抱拳,招呼了十余名同澤便復身朝府內走去,隨即府內便傳來一陣慘叫。

而另外一面,臧霸等人憤然闖入隔壁的那處宅邸,正巧望見一名婦人抱著幼童坐在廳中,待望見臧霸等人世,她臉上一絲血色也無。

「你便是嚴氏?呂奉先妻室?」臧霸凝神問道。

「……」那婦人咬了咬嘴唇,眼眶微紅,低頭說道,「妾身……便是……」

「喲!」望著那婦人手中的幼童,孫觀冷笑著說道,「不曾想到呂布還有個兒子,哈哈!」笑罷,他上前幾步,望著那孩童惡狠狠說道,「小子,算你命不好,投在何人之家不可,偏偏投身在這戶人家……」

「哇……」被孫觀一嚇,那孩童竟被嚇得大嚎起來。

「虎兒,」那婦人面色一緊,退後幾步拍著懷中的幼童哄道,「虎兒莫怕,有姨娘在……」

瞪了孫觀一眼,臧霸上前幾步,望著那幼童問道,「此便是你與呂奉先的兒子?」

「……」那婦人咬著嘴唇,低頭不語,良久才甚是遲疑得點點頭。

「唔,喚作何名?」

「喚作虎兒……恩,呂……呂……」

「呂虎?」臧霸詫異得望了那婦人一眼,輕聲說道,「勿要怪我等……」隨即猛然抽出腰間的劍。

那婦人一驚,猛得抬起頭露出一臉的驚容,還有滿臉的淚痕。

「咦?」臧霸心下一遲疑,忽然聽到有一人喝道,「將軍且住手,她非是呂奉先妻室……」

轉身一望,臧霸愕然看到又一名婦人徐徐從堂後步出,皺眉問道,「你乃何人?為何說她不是呂布妻室?」

「蓋因妾身才是呂奉先妻室嚴氏……」

「你?」臧霸一皺眉,指著懷抱幼童的女子問道,「那她呢?」

嚴氏深深望了那女子一眼,嘆息說道,「她乃是妾身夫君帳下大將張文遠將軍妻室,姓陳,欲扮作妾身,替……唉!」

「你是張遼的妻室?」臧霸傻眼得望著陳氏,隨即指著她懷中幼童連連問道,「若你是張文遠妻室,那方才在你府中自刎的乃是何人?此子又是何人?」

「唉,那是她的姐姐,她們姐妹同嫁給了張文遠將軍……至於她懷中幼童,自然是張文遠將軍虎子……」

「張虎?」臧霸喃喃念叨一句,心中對張遼激起一片欽佩之情,不過……望著這兩位女子,臧霸淡淡說道,「也罷,不管你等是張遼的妻室也好,呂布的妻室也好,今曰……」

「將軍,」臧霸還不曾說完,嚴氏打斷了他的話,盈盈行了一記大禮,輕聲求道,「將軍可否放過妾身夫君那一絲血脈,妾身無能,只為妾身夫君生下一女兒,如今僅有一兩歲大,諸事不懂,將軍可否放過她,除此之外,妾身別無所求……」

「妾身也是如此……」張遼的妻室陳氏哭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