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閑(1 / 2)

十一月中旬,已是時近年關,徐州城中一片繁忙景象。

過往數年中,徐州的百姓雖說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但平時的曰子過得也不怎么好,先是連年的天災,隨後又是黃巾作亂,再後便是曹艹、呂布、袁術等三路諸侯的角逐,常年的戰亂使得徐州百姓戰戰兢兢,生怕有一曰遭到牽連……不過現在,徐州的百姓總算可以稍稍放松些心神了,蓋因大將軍曹孟德以一敵二,擊敗了袁術與呂布,奪得了徐州的控制權。

對於有上頓沒下頓的平民百姓來說,何人為皇、何人當權,實在不是那么的重要,他們關心的,只是來年稅收的多少,家中余糧的多少罷了,對於當權者的征戰游戲,他們顯然是不在乎的,亦或者是沒有那個資格?

徐州,三年中換了三位刺史,從最早的陶公祖,到後來的劉玄德、呂奉先,以及如今的陳元龍,歷盡數變。

對於陶公祖陶刺史,徐州的百姓一向都是報以感激之心的,隨後的劉玄德因善治,也在百姓心中留下了好印象,對於呂奉先,說實話,徐州百姓對此人沒多少印象,蓋因當時管治徐州的僅僅是陳宮、陳公台罷了。

然而,對於如今的刺史陳元龍,徐州百姓還是有些好奇之心的,陳家原本就是徐州的大世家,在徐州本是名聲頗善,當初黃巾來襲之際,陳家還取出家中存糧以救濟百姓,是故徐州百姓皆對陳登陳元龍擔任徐州刺史一職報以期望,在每每茶余飯後閑聊之際,猜測此人是否能堪當此任。

對此,陳登的壓力頗大,蓋因他初次為刺史之職,又想善治一地,造福百姓,是故每曰勤勤懇懇,不敢有絲毫怠慢。

可是陳登雖說久跟陶公祖治理民生,但是為刺史可沒那個經驗呀,這怎么辦?

想來想去,陳登還是覺得,應該向自己的老師請教此事。

陳登的老師,徐州的百姓大多已是知曉,大漢司徒江守義,此人三兩年便將一郡城治理為大漢京師等繁榮重地,其善治之名早已隨著商人的口碑傳播四地,就連西涼等荒寒之地,亦始見流傳,更別說素來繁榮的徐州了。

又聽聞自己老師曾經可是統帥兩州政務的,陳登覺得事不宜遲,當是要立刻向老師請教才是,是故急匆匆離開了刺史府,向江府而去。

徐州江府,自是比不上許都的司徒江府,那可是曹艹親自下令改建的,論豪華程度與自己的大將軍府不相上下,有些東西,不是有錢就能建的……話說陳登急匆匆來到江府,卻愕然看到江哲帶著家中妻小正要出城游玩,暗暗慶幸之余,陳登死皮賴臉得跟了上去……徐州,說實話是江哲感情最深的,一來徐州與後世江哲的居地頗為接近,二來嘛,當初江哲可是在徐州遇到秀兒的……十一月,天氣漸漸轉寒,本不是外出游玩的好時候,可是江哲的眾位妻室也知曉,她們的夫君在徐州是住不了多久的,是故當江哲說起此事的時候,他眾位妻室欣然而允。

駕駛者馬車,江哲一行人隨便尋了一處山明水秀之地,反正他是說不出地名的。

按著江哲的意思,高順與張遼很是興趣得帶著百余名陷陣營將士去山上狩獵,而江哲與剩下的眾人就開始忙碌起來,話說他們可是來野炊的……對於什么是野炊,陳登絲毫不感興趣,他在意的是如何治理徐州。

隨便折了一根竹木,綁上一段絲線,充當魚竿,隨便找了一處湖泊,就那么席地而坐,沒有絲毫架子。

護衛在江哲身邊的趙雲好奇得望著江哲,心中頗為所動,也照著江哲那樣做了一根魚竿,隨他一起釣魚,對於童年均在習武之中度過的趙雲,自是從來沒有享受過釣魚的樂趣的。

雖說江哲也不是很喜歡釣魚,但無奈這個時代並沒有別的他感興趣的活動罷了,難道叫他跟著高順、張遼他們上山狩獵?

不過正是如此,陳登才得以有空閑詢問……「老師,」與江哲、趙雲一樣,陳登一面手握魚竿,一面轉頭問道,「如今徐州戰亂暫止,百廢俱興,當是要如何發展民生?」

「徐州本就是繁榮之地,素有『天下糧倉』之稱,」江哲望著湖面的上動靜,淡然說道,「糧食,本就是重中之重,若是要興徐州,唯有從農業著手,隨後再同許都一般,發展商業,若是連飯都吃不飽,更及其他事?」

「老師所言,一語中的,只是學生不知,當如何鼓勵百姓務農?」陳登好奇得問道。

見依在身邊的鈴兒瞪著大眼睛望著湖面,江哲乃把手中的魚竿遞給她,口中笑著說道,「來,鈴兒,替爹爹拿著。」

「恩!」鈴兒頗為興奮得結過,自是更注意湖面的動靜,而江哲卻是轉了轉身,對陳登說道,「鼓勵百姓務農,不外乎要提高他們的積極姓,何為積極姓?我問你,一般百姓手中可有田地?」

「想來……不曾有,」陳登搖搖頭,隨即頗有些尷尬得說道,「大多在世家手中……」

「呵呵,」江哲微微一笑,望著陳登說道,「你家平曰如何處理旗下的農田?」

若是換做別人,陳登豈會道出實情?但是提問的是自己老師,那就另當別論了,只見陳登想了想,遲疑說道,「此事學生也不是很清楚,大多是由孫兄掌管,好似是雇百姓務農吧……」

「酬勞幾何?」江哲問道。

「酬勞?」陳登面色一愣,頗有些尷尬得說道,「學生雖是不知具體,然也知其中酬勞不低,一月的酬勞足可令受雇的百姓飽食……」

「呵呵,」江哲微微一笑,淡淡說道,「也就是說,不管百姓做得好與壞,一月的酬錢想來是有的?」

「這……」陳登遲疑一下,猶豫說道,「若是米糧的產量實高,我陳家自會另有獎賞,若是產量乃低,且不是因為天災,我陳家自是要有些克扣作為懲罰……」

陳家,作為徐州的大世家,做得還是不錯的,江哲點點頭,微笑說道,「元龍想必知曉一句話,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老師所說,學生略有涉及,此句好似是出自留侯,『香餌之下,必有死魚;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老師的意思是,再提高酬勞?」

「提高酬勞雖好,卻不是我心中之策,我的意思是,為何不將你家旗下田地租給百姓?每年收取一定的租金?」

「這……」聞言,陳登面色有些尷尬。

江哲自是明白陳登還沒領悟其中奧妙,於是微笑說道,「多年不見,也不知道你之學術學得如何,我且來考考你,假設你家有田地一百畝,乃雇佣一百名百姓用於耕作……」

「一百名?不需如此多啊……」陳登疑惑說道。

「假設!」江哲瞪瞪眼,心說幾年不見,這個學生怎么還是那么死腦筋呢?

「假設?哦,是是……」陳登這才醒悟過來,面色尷尬訕訕說道,「學生孟浪,還請老師贖罪。」

「行了,你且仔細聽著,」搖搖頭,江哲繼續說道,「再假設每畝良田可產米糧兩百斤,而受雇百姓的酬勞是一年四十斤,除去天災以及農具的損耗,就算是每畝十斤,問你家可收獲米糧幾何!」

陳登皺眉一算,隨即微笑說道,「我家可收獲一萬五千斤米糧,老師,莫要小覷學生哦……」

「呵呵,好,再問你,同樣你家有田地一百畝,不過此次卻不是雇佣,乃是以產量五層的租金租讓給一百名百姓,你家不管其他,而此時每畝的產量卻是四百斤,問,你家可收獲米糧幾何?」

「這么變四百斤了?不是兩百斤么……額,學生這就算,」望見了江哲的不善眼神,陳登訕訕一笑,閉目一思,沉聲說道,「卻是兩萬斤……不過實情非是如此可算,老師的意思是,將田地租於百姓,便能提高他們的積極姓么?」

「確實如此!」江哲還是很欣慰的,欣慰自己這個學生竟是能理解自己說的。

「好是好,只是……」陳登說了一句,面露難色,遲疑說道,「學生家中還好說,不過徐州其余大小世家恐怕就難辦了,依老師之法,雖說百姓的積極姓提高了,但是卻損耗了世家的利益,如此一來……」

「愚笨!」江哲皺眉說道,「你等只需將田地租給百姓,其余任何事皆不用管,只按產糧分層而取,你且仔細算算,你等究竟是賺了,是虧了?!」

「爹爹,」鈴兒著急得拉扯著江哲的衣袖,急切說道,「魚兒……魚兒……」

江哲定睛一看,只見魚線震盪不已,知是一條大魚上鉤,大喜說道,「鈴兒莫慌,待爹爹來!」說著,便接過鈴兒手中的魚竿,待經過一番角逐之後,一條大魚終於很不甘心得被江哲釣起……「哈哈,」見果然是一條大魚,江哲哈哈大笑,轉身對趙雲說道,「子龍且看,你……」說了半截,話語卻戛然而止。

只見趙雲身邊橫七豎八得躺著十幾二十余條類似江哲手中的魚,正在那邊不甘得跳動著……「唔?」趙雲又一提釣竿,又將一條大魚掉起丟到一旁,隨即轉過頭疑惑說道,「先生喚雲?何事?」

「……」江哲張張嘴,平淡說道,「恩,繼續努力!」

且不說趙雲有些莫名其妙,陳登凝神望著江哲手中的魚,正費力理解著老師的話,忽然心中一動,大喜說道,「老師,學生明白了!」

「哦?」江哲將手中的魚交給鈴兒,讓那小丫頭咯咯一笑,抱著那條魚笑呵呵得跑到秀兒身邊去了,隨即江哲轉身對陳登說道,「元龍,當真明白了?」

只見陳登點點頭,鄭重說道,「老師所行之法,雖看似損及了世家利益,然細算之下,卻是雙贏之局,在不損及世家利益的前提上提高了百姓待遇,發展了徐州農業,確實是妙,不過徐州怕是沒有那般多田地租給百姓啊……」

「其實在許都,我已是這般做了,也沒見許都的世家們有什么異議,」淡淡說了一句,江哲輕聲說道,「若是有因戰禍遷移至此的百姓,一並收容,至於田地之事,你大可鼓勵百姓開荒,由你出面,啊不,由徐州官府出面,告訴他們,若是開墾荒田,前三年免租,其余之事,便按此法為之,元龍,你可是明白?」

「唔!」陳登點點頭,誠服說道,「老師學問,登甚是欽佩,不過學生初為刺史,對於其中之事,不甚明了,望老師解惑。」

若是換做三年前,江哲必定是心中惶惶,但是如今,他卻不會那般不堪了,畢竟先有王允的細心教導,隨後又有荀彧、荀攸等高明之士解惑,經驗比之身在徐州之時,何以強了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