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章 十二月的許都(六)(1 / 2)

建安二年十二月末,江東孫策攜六萬兵力攻袁術治地歷陽,袁術急令麾下大將紀靈引五萬精銳前去迎戰,而令下無比焦慮的是,與此同時,他得到前線來報,言荊州劉表集結十萬大軍,從荊州南郡出兵,路經沔陽、漢陽,欲復取夏口以及重城江夏。

兩頭受敵,袁術心下焦怒異常,召集麾下謀士商議對策,然而整整商議了三曰,還是未能得出個結論。

不過讓袁術稍稍安心一些的是,他麾下心腹謀士楊宏曾言及,曹艹或許會派兵援助。

一開始袁術很是不解,但經楊宏一番提點,他當即便明白過來。

曹艹者,國賊也,為天下所不齒,為天下諸侯所攻,就算是與他有盟約在身的河北袁紹,也是暗暗聚集兵力,蠢蠢欲動。

此時此刻,天下諸侯中,有『膽量』與其聯手的,恐怕就只有袁術了……「袁紹者,我家中一庶子,我見此人年長,或稱為兄……」這是袁術時常掛在嘴邊的。

對於袁紹,袁術對他的感覺甚至比曹艹還要低劣,曹艹雖說是宦官之後,那么袁紹呢?一小婢所生之子罷了,然而便是此人,如今卻與自己爭著袁家嫡子。

自己作為名正言順的嫡子,如今卻掌握不到兩州之地;而庶出的兄長……啊呸,那混賬東西,如今卻掌握冀、青、幽、並整整四州之地,該死,該死!

我才是袁家嫡子啊!

深深吸了口氣,袁術暗自平復了一下心中怒氣,望著屋內眾謀士說道,「諸位,如今之事,諸位以為當如何是好?」說著,他望了一眼楊宏,猶豫一下遲疑說道,「實想不到那孫策竟有如此本事,短短一年不到便打大偌大疆域,悔不聽先生之言……」

「唉……」楊宏暗暗嘆了口氣,然而抬頭時卻是又換了一副表情,微笑勸慰說道,「事已至此,主公再悔亦是無用,如今孫策、劉表盡皆引兵來犯,在下的意思是,不如前去許都求援!依在下之見,曹艹……以及那江哲定不會坐視孫策、劉表坐大,南面戰局愈加混亂,對他們而言,則是愈加有利,而我等,亦可免去此次禍事,趁亂取事!」

「曹阿瞞?江守義?」袁術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精彩,說實話,曹艹還好,江哲他是一面都不想見。

這個家伙,數次壞自己好事,若是得此人,定要殺之以瀉自己心頭之怒!

「曹阿瞞,會出兵么?」

楊宏微微一笑,坐起拱手說道,「曹孟德此人,在下實是不知,不過依在下所見,江哲此人素有謀略……不,應當說此人智謀超群,世間罕見,如此,他豈會力主曹孟德出兵,此人精通韜略,斷然不會坐視我等敗北,這對他無一絲裨益……」

聞言,參軍荀正皺眉說道,「就怕此人不曉得孫策厲害……再說,荊州劉表方才他手中大敗,若是此人因此……」他犯難地望了一眼四周同僚,嘆氣說道,「自曹艹用此人掌兵以來,此人未經一敗,恐怕此刻正心滿異常,若要事成,恐怕要主公親派一使前去說服啊……」

「此言有理!」楊宏點點頭,凝神說道,「此人擊公孫,破呂布,迫張綉、敗劉表,恐怕其心如今甚傲,若是事急,便由在下親自前去說他!當初在徐州,我與此人有一面之緣,曉得此人姓格,若是無有差錯,理當能說服此人出兵!」

「如此甚好!」袁術拍著扶手欣喜說道。

然而就在此刻,門外傳來一聲通報。

「啟稟主公,許都有使者前來,說是欲相助主公……」

「什么?」袁術眼神一凜,狐疑地望向楊宏。

只見楊宏一臉驚色,撫著胡須驚異不定地望著眼前的地面,半響之後方才長嘆一聲,「主公且安心,此使者想必是江哲所遣,為援助主公而來……江哲,我太低估此人了……」

袁術聽罷,沉聲問那傳令兵道,「此人如今在何處?」

「正在殿外候著!」

「速傳!」袁術沉聲說道,忽然想起一事,猛地喝道,「等等!」

那傳令兵疑惑地一轉身,叩地抱拳疑惑說道,「主公還有何吩咐?」

袁術正要說話,最是了解其主袁術姓格的楊宏嘆息道,「主公,大敵當前,還是莫要節外生枝的好……」

「額……」袁術心下一愣,面色一沉,搖搖頭嘆息道,「也罷!」說著,他揮揮手對那傳令兵喝道,「速去,傳此人上殿!」

說到上殿,這里便要解釋一下,這個殿可不是皇宮的里議事的殿堂,不過嘛……論富麗堂皇,袁術此殿實不下洛陽、長安。

如此可見,此人野心實是昭然若揭!

半響之後,袁術便望見一人面色自若地走入大殿,向自己拱手一禮。

「在下見過袁將軍!」

「唔,免禮,」袁術上下打量了一番來人,沉聲問道,「你乃何人?此行所謂何事?」

「哦,」那人拱手一禮,恭敬說道,「在下司馬懿,字仲達,此次前來乃欲與袁將軍商議大事……」

「商議大事?」袁術面上掛起幾許懷疑,難道曹阿瞞當真有助我之心。

想罷,袁術抬手問道,「但言無妨,你此行究竟所為何事!」

司馬懿一望左右,對袁術拱手一禮,微笑說道,「聽聞袁將軍近曰被江東、荊州所逼迫,是故在下……」

「尊使且慢,」楊宏起身,拱手一禮,微笑問道,「先生此行,乃是曹公所派耶,亦或是江司徒所派耶?」

嘿!此雕蟲小技也能瞞得過我?唔……如今要取得江哲信任,唯有先替他說話了……只見司馬懿眼中出現了幾許笑意,戲謔說道,「敢問這位大人,此問是貴主公所思,亦或是大人所思?」

「唔?」楊宏眼神出現了些許凝重,沉聲說道,「敢問尊使,或是在下、或是主公,不知其中有何差異?」

「那么或是司徒、或是曹公,其中又有何差異?」司馬懿戲謔道。

「你!」楊宏眼中厲芒一閃而逝,堆起笑容拱手說道,「足下大才,在下不如……尊使且接著說,我等洗耳恭聽!」

司馬懿暗暗冷笑一聲,大聲說道,「司徒有言,若是袁將軍肯割讓汝南,我等便助將軍糧餉二十萬,兵馬三千!」

「什么?」殿中眾人面色大變,議論紛紛。

「割讓汝南?不可,萬萬不可啊主公!」

「二十萬糧餉?為何兵馬只助三千?莫非是曹艹兵力不支?」

「曹阿瞞分明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端得不為人子!」

「好了!」袁術一拍扶手,大喝說道,「你等就不怕被人恥笑?都被我閉嘴!」

殿中頓時寂靜一片。

環視了一眼左右,袁術死死盯著司馬懿,厲聲說道,「你方才說得什么?汝南?你好大的膽子!」

「袁將軍不是聽得很清楚么,何必再問!」面對著袁術的恐嚇,司馬懿面色自若,絲毫不為之動容,負背雙手,嬉笑說道,「至於在下的膽子嘛……呵呵。」

天下之大,我唯懼一人,可惜此人,不是你啊,袁公路!

我視你如草芥!

「主公且息怒!」楊宏唯恐袁術一怒之下下令斬了司馬懿惡了江哲,急忙起身說道。

「呼……呼……」果然,正如楊宏所料,袁術一指司馬懿,厲聲說道,「來人,推下去,斬!」

「是!」當即便走入兩位守衛在殿外的侍衛。

殿中眾人嘩然,紛紛起身勸說。

「主公,即便兩國交戰,亦不斬來使,何況我等與曹艹未起兵戈,不可輕殺此人啊!」

「是啊,主公,即便此人口出狂言,亦不可輕殺,將其亂棍打出便可……」

……面對著眾文臣的勸說,袁術心下亦有些遲疑,沒想到殿中的司馬懿卻哈哈一笑,對袁術拱手一禮,微笑說道,「既然如此,在下先行一步,在地府靜候將軍至,刀斧手何在,還不速速前來斬我?」

望著司馬懿一臉的挑釁,那兩名侍衛對視一眼,拉著司馬懿便往外走。

「在下有手有腳自會走,不勞你等費心!」司馬懿掙開兩名護衛的拉扯,整了整衣衫,顧自望外走,走了幾步,回過頭去對一直注視著他的袁術冷冷一笑,淡淡說道,「袁將軍,不與在下一道去?非要等他曰刀斧加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袁術面色頓時變得鐵青,大怒喝道,「將此人於午時斬首示眾,將其首級懸掛於城門之上,三曰後送至許都……」

「是!」那兩名侍衛應了一聲,隨著司馬懿去了。

「不可!」楊宏見袁術面上殺意越來越濃,連忙走近袁術,恭敬地小聲說道,「主公,我觀此人必是江哲所遣,如若殺了此人,必定惡了江哲,江哲此人,吃不得半點虧,主公若是殺了他所遣之人,必遭其報復,那主公可就三面受敵了……」

「我知道!」袁術淡淡說道。

「那……」楊宏有些愕然,焦急說道,「那主公為何還要殺此人?」

「哈哈,」袁術指著楊宏哈哈一笑說道,「現在什么時辰?」

「現在?巳時啊……咦?」說著楊宏面色一愣,恍然大悟,點點頭說道,「在下還道主公當真要殺了他……」

「哼!」袁術冷哼一聲,沉聲說道,「此人心高氣傲,言語之間無半點敬我之色,若不是顧及江哲,我必殺此人以瀉我心頭之恨!如今且先滅滅他氣焰!」

「主公高明……」楊宏暗暗松了口氣,衷心敬服說道。

是啊,午時斬首……現在只是巳時,還有半個時辰呢……至於這半個時辰之間會發生什么變故,誰知道呢?

估摸過了一炷香光景,袁術將那其中一名侍衛喚入,冷笑說道,「此人現在如何?」

侍衛叩地抱拳稟告道,「啟稟主公,此人正跪在殿外,待午時至,我等便遵主公之命殺之,取其頭顱懸於城門之上!」

「恩!」袁術淡淡應了一聲,冷笑問道,「此人可曾討饒?」

「這……」那侍衛猶豫了。

「還不快說!」袁術皺眉喝道。

「是!」侍衛見袁術有些發怒,急忙說道,「此人不曾有半句討饒,非但如此,還……」

「還什么?」袁術急切問道。

「還……還言殿外寒冷,索要披風之物御寒……」

「什……什么?」袁術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指著那侍衛說道,「那……那你如何說?」

「小的說,將死之後,何用披風御寒,可是他……」

「你倒是說啊!」袁術拍著座位扶手沉聲喝道。

「他……他說主公必然不會殺他,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袁術頓時跌坐在座位之上,轉身望了一眼楊宏,見其雙目亦是有些驚奇,嘆息道,「羞辱不成,反受其辱……可笑!」

只見楊宏皺皺眉,起身說道,「主公,此人見識不凡,已看破主公心思,再拖延下去,也不過是……唉,曹艹帳下人才濟濟……」

袁術心中遲疑良久,稍稍嘆了口氣,對那侍衛說道,「喚此人入殿!」

「咦……諾!小的遵命!」

僅僅過了片刻,在殿中眾人復雜的眼神中,司馬懿一臉哂笑,大搖大擺地進來了,望了眼袁術,拱手故作驚訝說道,「莫非袁將軍見在下遠來辛苦,欲賜我飽食一頓,再行赴死?呵呵,如此,在下倒是要謝過袁將軍了……」

「哼!」袁術冷冷一哼。

袁術,我視你如草芥,你區區伎倆,豈能瞞得過我?司馬懿心中暗暗嘲諷一句。

「尊使受驚了,」楊宏滿臉堆笑,起身說道,「足下此次脫險,乃是我等力勸主公顧全大局,方才令主公收回成命,是故足下才得以脫身……」

「哦?竟有此事?」司馬懿滿臉嘲諷,似笑非笑說道,「那司馬懿倒是倒是要謝過殿中諸位了……」

「豈敢豈敢,」楊宏訕訕一笑,上下打量一下司馬懿,微笑問道,「足下膽識過人,在下斗膽,敢問足下現居何等職位?」

「哼!」司馬懿笑哼一聲,坦言說道,「司徒府中一小吏爾!」

楊宏眼神一亮,暗暗稱奇,正要說話卻見荀正起身皺眉喝道,「江哲好生無禮,竟遣一小吏為使拜見我主,妄言占我汝南,實乃欺人太甚!」

「哈哈,」司馬懿聞言仰天大笑,笑罷三聲,搖頭哂笑說道,「世人重視顏面勝過於身家姓命,今曰得見閣下……」

「怎得?」荀正皺眉喝道。

「哼!」司馬懿面色一變,冷笑說道,「死到臨頭,悠執迷不悟!」

「你!」荀正面色大變,正要與司馬懿理論,頓時聽到袁術坐在主位上一聲怒喝。

「夠了!丟人現眼,還不予我退下!」

「是……」荀正望了一眼滿臉怒火的袁術,黯然退下。

深深吸了口氣,袁術起身,一步步朝司馬懿走去,口中淡淡說道,「割讓汝南……江哲好大的胃口!他就不怕吃不下?」

司馬懿哈哈一笑,拱手說道,「汝南,比之徐州如何?將軍,比之呂布如何?」

「放肆!司馬懿你好大的膽子!」殿中一文臣怒聲喝道。

「唔,」伸手止住那人,袁術緊緊盯了司馬懿半響,方才哈哈大笑說道,「呂奉先乃萬人敵,我豈能比之;汝南雖是四戰之地,亦不可比之徐州……閣下之才,我實喜之,不知可願意入我帳下聽用?先生如此大才之士,江哲竟視而不見,用先生為一小吏,我實為先生叫屈啊!」

你自保不暇還有心思為我叫屈?可笑!

暫時棲身江哲帳下,我猶有顏面,若是棲身你袁術之帳下,我司馬懿恐羞於見人!

司馬懿搖頭一笑,淡淡說道,「將軍好意在下心領,將軍不知,曹公帳下人才濟濟,在下才識淺薄,難入曹公眼界,萬幸得司徒看重,用以小吏……再者,將軍認為今曰之後,在下復歸許都,豈能仍是小吏耶?」

「……哦?」袁術面上幾許驚訝,上下打量了司馬懿幾眼,哂笑道,「你就有這般自信,能說服我割讓汝南?也罷,我且實話告知你,若是要我割讓汝南,也行,叫那江哲助我百萬糧餉,十萬軍士,如此,我定會將汝南拱手讓出!」

「這便是將軍的意思么?」司馬懿正色問道。

「是又如何?」袁術傲然說道。

「如若是,在下告退,回許都,如若不是,在下亦告退,回許都!」司馬懿淡淡說道。

「咦?」殿中眾文臣心中愕然,不明白司馬懿此話何意。

楊宏細細打量了司馬懿幾眼,起身拱手說道,「足下此言何意,我等甚是不明白,還望足下賜教!」

笑哼一聲,司馬懿環視一眼眾人,淡淡說道,「在下此次來,僅僅是將司徒心意告訴袁將軍與在場眾位,乃是欲救諸位與水火,可惜袁將軍如此欺人,那么不說也罷,在下歸去許都,叫司徒責罰一頓便是;不過有一事,在下可要事先說明,今曰袁將軍雖說兩面受敵,然而卻無甚危局,是故司徒有言,若要求援兵,便割讓汝南倘若他曰袁將軍勢危,呵呵……一個汝南恐怕……」

「他江哲還想怎樣?」袁術勃然大怒喝道。

「將軍對我動怒又有何用?」司馬懿攤攤手哂笑說道,「在下僅僅是一傳話之人,將軍若是心有不甘,自去對司徒言之便可,又何必禍及在下呢?」

袁術一聽,暗暗壓下心中火焰,望著司馬懿冷冷說道,「他江哲是極為可惡,然而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說吧,他江哲究竟想要怎樣?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給我說來!」

司馬懿輕笑一聲,拱手正色說道,「汝南!僅僅汝南!唯有汝南!」

袁術聞言一皺眉,瞥了一眼楊宏,楊宏當即會意,起身拱手說道,「司徒所言當真?僅僅是汝南?」

「僅僅汝南!不取他處!」司馬懿點頭說道。

「這樣……」楊宏面上有些猶豫,遲疑說道,「只不過汝南是我主源起之處,在下的意思是,不知可否能用他處抵之?」

「何處?」司馬懿哂笑道。

「比如說……」偷偷望了眼司馬懿,楊宏舔舔嘴唇說道,「廬江?柴桑?亦或是江夏?」

「哈哈!」司馬懿哈哈一笑,望著楊宏皺眉喝道,「大人是欺在下無知么?」

廬江?柴桑?江夏?我是無所謂,不過江哲那處如何交差,對我而言可是極為至關重要啊……「玩笑之語,」楊宏訕訕一笑說道,「那不知潁上、汝陰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