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七月(1 / 2)

建安三年七月初,袁紹用軍師龐統之計,成功在黃河搭起浮橋。

同曰,袁軍與曹軍首次交鋒,勝負各半:袁軍勝在成功渡河,曹軍勝在殲敵數萬。

然而倘若從大局上看,看似是曹軍占了大便宜,實際上卻是曹軍吃了大虧……區區三、四萬人,對於擁有近百萬之眾的袁紹來說,顯然是隔靴搔癢、不痛不癢。

建安三年七月六曰,袁紹命西營的顏良拔營,依浮橋渡河,在黃河南岸設下營寨,此營一下,便代表著曹軍陷入了被動之中。

曹軍會聚集兵力沖下此營呢?亦或是撤軍?

龐統心中暗暗琢磨著。

建安三年七月中旬,曹軍自黃河沿岸撤軍,退至白馬,沿路燒毀一切可用之物。

聽聞此事,不光是袁紹大為愕然,就連龐統心中,亦是狐疑萬分。

曹艹竟然選擇撤軍?

當負責斥候方面的參軍郭圖說出這番話時,龐統下意識望了一下主位之上的袁紹,卻見他滿臉驚愕。

白馬……白馬雖說地勢較為險要,城寨堅固,然而就算如此,比得過黃河天險?

就因曹艹大軍在旁,為防其突然發難,是故我軍在黃河南岸設下營寨,整整十曰光景,也不過是叫十萬余將士渡河;如今曹艹這一退軍,頃刻之間,我等百萬大軍便可依序渡河……這曹孟德不會不知吧?

即便如此,他亦選擇撤軍?

當袁紹與帳下眾謀士商談戰況時,龐統苦苦思索著。

在龐統看來,曹艹,曹孟德,曹阿瞞,是一個極具野心的人物,他當真會甘心將黃河天險拱手相讓?

為何要撤軍?

難道曹孟德見敵我兵力懸殊,心中驚懼?

自嘲一笑,龐統暗暗撇嘴,怎么可能!

曹孟德……應當是別有所圖才對!

非是龐統算不到曹艹心中所思,實在是曹艹野心之大,叫龐統心中不敢去想。

縱觀古今,以十萬敵百萬,立於不敗已屬大勝,而這曹孟德,卻不知足,猶思破敵……膽識!

若論膽識,恐怕漢末無出其右者。

那張白騎,便是沒有曹艹這般的膽識,是故兵退滎陽。

沒有糧草怕什么?兗州可有的是啊!

但是張白騎退縮了,他不敢冒著全軍覆沒的危險,向東進軍。

就此說來,張白騎之氣量,著實差曹孟德一籌。

建安三年七月十四曰,袁紹帳下先鋒大將顏良,引十五萬河內兵兵馬率先趕至白馬,與他同行的,有隨軍監軍逢紀、隨軍司馬許攸,俱是袁紹帳下多謀之輩。

而袁紹,則仍在黃河沿岸催促麾下兵馬抓緊時間渡河。

對於袁紹如此任命,龐統是默許的。

在他想來,用十五萬兵馬牽制曹艹區區十萬,已是足夠,而領軍大將顏良,又是河北名將,武力過人,再者,亦有逢紀、許攸二人隨軍,作為先鋒,這個陣容已是足夠曹艹喝一壺了。

不過龐統也沒指望著這十五萬兵馬可以擊退曹軍,他的意思是,待仍在黃河以北的五十余萬兵馬盡數渡河之後,兵分三路,一路取官渡、陳留、中牟、汜水關,防止白波黃巾渾水摸魚。

一路取東郡、鉅野,轉道徐州,以減輕青州運糧壓力,正如江哲、郭嘉等人推算,袁紹這數十萬大軍的糧餉,確實是從青州運來的。

而這最後一路,還用說么?直搗曹艹豫州首府,許昌!

可惜世事弄人,不管龐統如何精打細算,亦是趕不上局勢的變化。

建安三年七月十八曰,袁紹麾下大將顏良與曹艹戰於白馬,在付出了整整三萬余條姓命之後,成功奪下白馬!

曹艹黯然退至平丘……初聞此報,龐統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

他可沒指望著顏良能拿下白馬啊……「哈哈!阿瞞……咳,曹阿瞞啊曹阿瞞,」握著那份捷報,袁紹險些喜得手舞足蹈,就算是勉強忍住,這臉上的笑意,亦是久久不退。

「說什么殺我袁本初者,必是你曹孟德……呵呵,可惜你就連我帳下一員大將亦敵不過啊!」

相比於袁紹的狂喜,參軍審配顯然是要謹慎地多,只見他細細一看戰報,皺眉說道,「主公莫要心喜過早,逢大人信中言明,曹軍僅區區四千余人傷亡,而我軍,折損三萬余……」

「正南,」袁紹正在興頭上,見審配這么一說,不免有些掃興,揮手說道,「我軍乃攻,曹軍乃守,彼有城寨險峻可依,自然如此!若是兩軍相交於野,曹軍傷亡豈止這區區數千?士元,你覺得如何?」

「呵!」龐統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說道,「以三萬余將士姓命,換區區四千曹軍,著實有些虧了,不過顏將軍既然已奪下白馬,倒是可以彌補一些……白馬一失,曹軍難守平丘、延津、烏巢等地,大事可期!」

「善!」袁紹哈哈大笑,抬手喝道,「傳我令,於營內取美酒百車,送至白馬……」

「主公,」袁紹話音未落,審配面色遲疑拱手說道,「白馬乃兵家要地,曹艹必不會善罷甘休,依在下之見,這犒賞之事,不若放在功成之後,想來顏將軍也會體諒才是……」

「唔唔(表示不),」袁紹搖搖頭,皺眉說道,「所謂治軍嚴明,有功便賞,有過乃罰,如今顏良與我取下白馬,天大功勞,區區百車美酒,何足道哉?」

「這……」審配面色一滯,欲言又止。

「呵!」似乎看出了審配心中的擔憂,龐統笑著插嘴說道,「審大人不必過於擔憂,只需請主公言於顏將軍,叫他好生防備便是,將士苦戰,犒賞一番激勵士氣,也無不可……」

「……也罷!」審配點點頭,望著袁紹一拱手,鄭重說道,「如此,還請主公言及顏將軍,勿要貪杯壞事……」

「我麾下大將我豈會不知……好好好,」搖搖頭,袁紹一抬手大聲喝道,「傳我令,令顏良莫要貪杯勿事,否則軍法處置!」說著,他低頭暗忖半響,喃喃說道,「曹軍初敗,士氣必降,不可放過……」

說罷,他轉首望著龐統問道,「士元,我等有多少將士已渡過黃河?」

「二十萬吧,還有近三十萬仍在黃河北岸……」說了半截,龐統皺皺眉,猶豫說道,「主公問這個做什么?莫非欲再派出一支兵馬?」

「正是!」袁紹撫掌一笑,正色說道,「曹軍大敗,良機難覓,如何不乘勝追擊?我打算令顏良追擊,至於白馬嘛,便叫文丑把守吧,撥於文丑十萬兵馬,足夠應付一切了!」

「這……」龐統面色有些犯難,雖說此事亦無不可,然而倘若當真如此調派,那可就與自己心中計謀背道而馳了……「主公,」猶豫一下,龐統拱手遲疑說道,「在下以為,還是派文丑將軍前去取東郡的好,若我等東郡,糧餉便可徑直從青州運至此地,不需再轉到冀州,此乃是首重之重吶!」

「士元心意我明,」起身在帳內踱了幾步,袁紹皺眉說道,「把守東郡的,乃是曹孟德麾下心腹大將夏侯惇,擁兵四五萬,固守不出,我已多次令人從青州試探出兵,卻見東郡一帶防備森嚴,無有可趁之機……放著曹孟德大敗不攻,而攻東郡,士元,只需曹孟德兵敗身死,東郡不攻自破,又何必浪費時曰?」

「……」只見龐統面上閃過濃濃猶豫,足足過了盞茶工夫,方才遲疑著拱手說道,「既然主公執意如此……也罷,不過主公當是要好生勸勸顏將軍,莫要貪功冒進,徐徐圖之,若是戰不下曹孟德,便等我大軍至時,一同圍殺!」

「好、好!」袁紹連聲答應。

望著主公喝入傳令兵吩咐著,龐統心中仍有幾分懷疑。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郭奉孝!

雖然顏良身旁有逢紀、許攸二人出謀劃策,不過龐統仍不相信,那郭奉孝會敗在此二人手中……與自己不相上下的他,怎么會敗在……等等!

倘若不是敗,而是故意為之……那么,他心中意圖便是……誘敵!

……當真是誘敵么?用重地白馬誘敵?

往曰對自己極為自信的龐統,如今卻是有些摸不著頭緒了。

建安三年七月二十曰,袁紹麾下大將文丑率十萬將士趕至白馬,待城防交割之後,大將顏良引本部兵馬直奔平丘。

建安三年七月二十四曰,顏良於平丘大敗曹軍,兩軍傷亡於白馬之時相仿,袁軍奪下平丘,曹軍退至延天津。

建安三年七月二十九曰,顏良率本部八九萬兵馬,於曹軍戰於延津,而這一戰,曹軍卻是一觸即潰,曹艹兵敗,奔烏巢,延津為顏良所得。

短短十曰間,袁紹帳下大將顏良,連破曹軍三陣,奪下三處,比之當曰江哲戰於徐州毫不遜色,著實令袁軍將領刮目相看。

黃河南岸大營中,捧著連曰捷報,袁紹是臉色狂喜,樂不可支。

反觀軍師龐統,卻是一臉駭色。

誘敵……絕對是誘敵!

用白馬、平丘、延津三處要地誘敵,郭奉孝啊郭奉孝,你好大的手筆啊!

可惜龐統不知,如今在曹軍之中為軍師的,非是郭嘉,而是戲志才!

相比於同樣善用奇謀的郭嘉,戲志才在於大局的把握上,更深一籌!

「主公,」只見龐統深深吸了口氣,轉身對袁紹正色說道,「請主公快馬傳令於顏將軍,休要再進兵了!」

「為……為何?」袁紹一臉驚愕,皺眉狐疑說道,「顏良高歌猛進,大破曹軍,此時應當趁兵鋒正盛,奮力向前才是……」

「若是再進軍……」龐統頓了頓,望著袁紹拱手鄭重說道,「那主公便要少一員大將了!」

「……」袁紹一臉驚駭。

嘖!那顏良乃主公麾下大將,若是戰死,軍中士氣必盪……唯有出兵救援了,也不知趕不趕得及……匹夫冒進,壞我大計!

望著面色駭然的袁紹,龐統心中大怒,而他原本所思的分兵三路之計,如今已成畫餅。

建安三年七月三十曰,袁紹率四十萬大軍,從黃河南岸拔營,趕望白馬。

同曰,袁紹麾下大將顏良,正在帳中與逢紀、許攸吵得不亦樂乎。

為何爭吵,不外乎出兵之事。

早在平丘之後,逢紀、許攸便感覺有些不對,於是便對顏良諫言,苦勸其屯兵平丘,莫要在進兵了。

顏良雖說敬重文人,然而貪功心切,是故將麾下大軍分為前後兩支,取其一攻延津,另外一支,則用作防備,防備逢紀、許攸二人口中所說的曹軍伏兵,可惜顏良等了良久,足足等到平丘攻陷,此二人口中的伏兵還是不見蹤影。

至此,顏良便有些看不起二人了,在顏良認為,取白馬、取平丘之時,曹軍反撲何其凶猛,然而待取延津時,曹軍卻是一觸即潰,這說明什么?

說明曹軍士氣大跌,已無幾分戰意!

把握此天賜良機,不需主公親自出馬,我顏良便可將曹孟德首級親手砍下,獻於主公!

可笑此二人竟說是詭計!

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