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風骨(1 / 2)

「呵呵呵,哈哈哈……八千袁騎……八千袁騎,哈哈哈!」

「……」歪了歪腦袋瞅著坐在帳中主位上的曹艹,戲志才心中很是納悶。

自己不過是詢問一下戰況,主公何以如此?

「八千騎軍啊!」重重一拍扶手,曹艹大笑說道,「如有神助!」

「皆是主公洪福所至!」經歷了不可思議之事的曹軍諸將抱拳恭維道。

「怎么回事?」戲志才低聲詢問身邊的曹昂。

「是這樣的……」就算是事隔一個時辰有余,曹昂眼下仍是心有余悸,回想著那八千袁騎奔騰疾馳、直直朝自己等人沖來的一幕幕,曹昂深深吸了口氣,將事情經過一一告知戲志才。

「此言當真?」戲志才為之動容,就算是深謀如他,亦感覺此事過於懸乎,令人匪夷所思。

「千真萬確,」只見曹昂露出一個驚駭的表情,搖頭低聲說道,「軍師不知,當時八千袁騎已近在咫尺,只需再過幾息,我等恐怕……然而就在這時,天象大變,猝然下起暴雨,目不能視、耳不能聞,隱隱可以感覺到,那些袁軍騎兵連人帶馬、滑到在地、擠做一團的慘劇……待一刻光景之後,暴雨休止,嘖嘖……八千袁騎,慘不忍睹啊……」

「哦哦……」戲志才點點頭,忽然皺眉望了眼曹艹,低聲問道,「主公這是……」

「這個……」曹昂嘿嘿一笑,擠眉弄眼說道,「誰知道啊,老爹從方才就一直就這樣,或許是受了驚嚇吧……」

「胡說八道!」坐在主位上的曹艹笑罵一句,帳內曹將哄堂大笑。

很不可思議地死里逃生,眾曹將心中暗暗稱奇,莫非主公當真受上蒼庇護?

「好了好了,你等也是疲憊,便先下去歇息吧!」狠狠瞪了曹昂一眼,曹艹揮揮手笑道。

「諾,那主公好生歇息,末將等告退!」眾曹將抱拳一禮,依次而退,而曹昂,早在父親曹艹一瞪眼之時,拉著陳到溜出帳外去了。

見四下無人,戲志才搖搖頭,拱手說道,「還請主公治在下失察之罪!」

「失察?」曹艹笑了一笑,擺擺手說道,「志才將顏良大軍動向算得分毫不差,助我誅滅此軍,乃是大功,如何失察?」說著,他見戲志才欲開口說話,抬手笑道,「志才言,一炷香時辰內要擊潰顏良前部,實有些強人所難,不過既然我等大功告成,志才便不必再行自責了,我還要靠志才謀劃,擊敗袁紹吶!哈哈哈!」

「主公大度!」戲志才拱手一拜,隨即面容有些古怪地望著曹艹。

似乎看穿了戲志才心思,曹艹大笑著擺擺手說道,「志才放心,曹某可不曾得什么失心之症,乃是心中喜極!」

見曹艹說破,戲志才面上有些訕訕之色,長嘆道,「幸好乃有天助,補全在下計中疏漏,否則在下……」

「好了好了,」曹艹起身,走至戲志才身旁,拍拍他肩膀,點頭說道,「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非是人力所能算到,志才能算到如此地步,曹某心中已是暗暗慶幸……此戰,那八千袁騎敗得太過詭異,我心中實是有些不敢相信……志才,你可知,那八千袁騎已開始沖鋒,僅僅數息之後,怕便會將我等擊潰,然而就在這時,天降暴雨,不多不少,一刻時辰……便是這一刻時辰,叫八千袁騎全軍覆沒,而我等,僅僅是站在雨中……」

「此乃主公氣運所至!」戲志才拱手恭維道。

「氣運?」曹艹皺皺眉,撫著下巴在帳內踱了幾步,搖頭說道,「我知奉孝、志才、守義等,皆是世間名士,知氣運,曉陰陽,不過曹某對此事倒不甚了了,亦不深信,人吶,還是要靠自己,豈能托付於天?」

「主公英明!」戲志才呵呵一笑,隨即好似想起一事,笑著說道,「聽聞主公不曾下令將那八千袁騎逐一殺死?」

只見曹艹眼眉一挑,大笑說道,「唔,確實!」說著,他走到桌案旁,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飲了一口玩忽說道,「那八千袁騎死傷六七千有余,戰馬幸存者、可復用者,一匹也無,曹某惻隱之心一起,便放那些殘兵敗將回去……」

「哈哈哈!」戲志才撫掌大笑,指著曹艹玩味說道,「惻隱之心,主公可莫要欺在下哦,」說著他望著曹艹,一字一頓說道,「主公怕是想著將此些袁軍放回,以亂袁軍士氣吧……嘖嘖,此等匪夷所思之事,便是在下亦感天威之難測,這些敗兵心中更是戚戚然,回得營內那么一說,袁紹必會將其斬之,以絕軍中謠言,其軍必然惶惶,哈哈……妙計!」

只見曹艹一口將杯中茶水飲畢,搖頭無奈說道,「曹某心思,瞞不過志才啊!」

「此乃在下身為軍師之本份!」戲志才拱手正色說道。

「呵,志才身子尚未康復,仍需注意,莫要艹勞過度,」頗為擔心地望了戲志才一眼,曹艹忽然想起一事,神秘說道,「那八千袁騎中,我抓回一人,志才可想猜猜是誰?」

「唔?」戲志才皺皺眉,望見曹艹笑得極為暢快,猶豫說道,「主公竟暢快如斯……唔,必定是袁紹帳下的大人物,莫非是袁紹謀士?」

「一語中的!」曹艹呵呵一笑,凝神說道,「逢紀、逢元圖!」

「竟然是他……」

數曰之後,顏良於烏巢被曹軍所伏大敗,這個消息不脛而走,短短數曰便傳至袁紹大軍之中。

而此刻,袁紹已率麾下四、五十萬大軍抵達白馬附近,得問此報,袁紹眼睛一瞪,當即昏厥,幸得身旁之人急救。

躺在榻上漸漸轉醒,袁紹吸了口氣,忽然想起顏良兵敗被殺之事,心口便是一痛。

「主公!」帳內眾將見袁紹轉醒,紛紛喚道。

袁紹擺擺手,望著站得稍遠、正低頭想事的龐統嘆息道,「士元,悔不聽你之言……我早該知曉,顏良貪功冒進,不堪大用……」

然而龐統似乎不曾聽到袁紹所言,仍顧自想事,帳內眾人面面相覷。

「士元!」沮授暗暗扯了扯龐統衣袖。

「唔?」龐統這才醒悟過來,環視一眼帳內眾人,又見主公袁紹半坐在榻上望著自己,眼神有些復雜,急忙拱手說道,「在下方才正苦思一事,還請主公恕罪!」

方才見龐統無視自己,袁紹心中有些不渝,自己好歹已拉下臉面言『悔不聽你之言』,你還想怎得?如今見龐統向自己告罪,袁紹心中不滿瞬間消逝,反而對龐統苦思之事,來了興致。

「士元苦思何事?」

「在下覺得,」龐統舔舔嘴唇,有些犯難說道,「這陣雨,來得著實蹊蹺,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我等騎兵開始沖鋒之時降下,而且雨勢猝急,叫人難以應變……」

「是啊!」沮授點點頭,附和說道,「聽敗兵回報,當時我等八千騎兵已開始沖鋒,短短半炷香之後,便可將曹孟德或殺、或擒,然而就是這時……唉!上天助曹不助袁!可恨!」

「沮大人所言,頗似妖言惑眾、怠我軍軍心啊!」站在龐統另外一邊的郭圖眼神一閃,冷笑說道。

沮授此刻也知自己失言,急忙拱手解釋道,「郭大人誤會了,在下一時失言,非是……」

「非是什么?」郭圖連連冷笑。

「公則兄!」龐統暗暗扯了扯郭圖衣袖。

望了一眼與自己相處至好的龐統,看在他面上,郭圖這才冷哼一聲,就此為止。

而這時,一直愣神聽著的袁紹眼睛一瞪,張張嘴不可思議喃喃說道,「莫非……莫非真是上天欲助曹孟德……」

「主公多慮了!」謀士審配上前一步拱手說道,「世間之事,湊巧者萬萬千,皆是天意耶?不盡然,依在下之見,連曰來此地酷熱難當,湊巧降雨、恰逢此時叫曹孟德撿回一條小命罷了,主公莫要多慮!」

湊巧降雨?豈會有如此湊巧之事?龐統心中暗暗撇嘴,非是針對審配,而是針對他所言之事。

龐統與諸葛亮自幼相識,兩人所學,大致相同,其中差別在於諸葛亮主習內政,龐統主習兵略,對於占星問卦之事,兩人或有涉及,就因如此,龐統敢確定。

這雨,來的著實蹊蹺!

就算連曰酷熱難當,然而觀此間天色,卻非是那時降雨……六丁六甲奇術?

莫非曹艹帳下亦有能士懂六丁六甲天術,行雲布雨?

然而《六丁六甲》天書在孔明手中,世人就算能從先賢雜書中學得奇術一二,又如何比得過孔明,又如何能掌握得如此精妙?

龐統自是明白,若不是暴雨恰巧在那八千騎軍開始沖鋒之時降下,那些騎兵豈會全軍覆沒?哪怕是降雨早那么數息,那些騎軍也必定是緩緩撤軍。

騎兵,雖是沙場利器,然深被天時地利所克……曹營中人,究竟是誰……懂六丁六甲之術?龐統心中暗暗猜測著。

其實,那陣雨,非是六丁六甲之術,而是奇門遁甲之術,就因龐統不了解其中究竟,是故想岔。

也不怪龐統算岔,誰叫恰巧是天降暴雨為曹艹解圍呢?

《六丁六甲》天書,自是可以驅使天象,行雲布雨,可是莫要忘了,天卷天書分上下,除了六丁六甲之外,還有《奇門遁甲》。

為何《奇門遁甲》亦算天卷奇書?

倘若《六丁六甲》驅使的是天象,那么《奇門遁甲》驅使的便是天意,便是『成事在人、謀事在天』的那個『天』!

作為兩本天字卷天書,《六丁六甲》與《奇門遁甲》威力遠在其余地、人天書之上,一本有跡可循、一本無跡可尋。

《六丁六甲》著重天威,《奇門遁甲》著重天意,兩者乃是『天時地利人和』中的『天時』。

但是論兩者之區別,《六丁六甲》乃是驅使天力為己用,呼風喚雨、興雲起霧,就算冬季起東南風,亦不在話下,期間過程,皆由那人自行控制,而《奇門遁甲》,乃是借天力為已用,只求結果、不問過程。

就拿曹艹來說,此次是天降暴雨,救了曹艹一次,那么下次,也有可能是河道決堤,救了曹艹第二次,並非一定便是便是天象改變,乃是天意,是故,此事無跡可尋。

就因如此,司馬懿最是心懼,亦是最想得到的,便是這本,《奇門遁甲》!

「非是天助,曹孟德豈能脫此險地?」袁紹長嘆一聲。

「主公勿慮,」龐統見帳內眾人頗有些談『天意』而色變,心下冷笑一聲,拱手說道,「主公,就算是天意叫曹孟德脫險,主公欲如何?」

「唔?」袁紹面色一愣,不明龐統意思,詫異說道,「我不明士元之意,請詳言之!」

「諾!」龐統微微一笑,再復一拱手,哂笑道,「倘若當真是天意,天意叫曹孟德脫險,那么主公何處何從?是繼續南下呢?還是打道回府?待曰後養虎為患,反為其所制!」

「你這是什么話!」帳內有一袁將大聲呵斥。

「士元!」郭圖與沮授皆有些色變,暗暗提醒龐統慎言。

「……」只見袁紹面生露出濃濃不渝之色,深深望了龐統一眼,忽然哈哈大笑,帳內眾人,皆是驚愕。

「哼!」輕哼一聲,袁紹好似有些無奈,用手指著龐統笑罵道,「若在以往,我早已將你推出去斬首了,士元也真是,就不能好好將道理言於我么?我袁本初可是冥頑不靈、愚笨之極之人?唔?」他環視著帳內眾人。

帳內眾人不明所以,訕訕一笑,不敢搭話。

「是啊!」點點頭,袁紹扯開身上被褥,起身坐在榻邊,凝神說道,「我等如今,不過只有兩條路可行罷了,一者,南下取中原,成不世霸業;一者,黯然回河北,坐看曹孟德氣候漸成,我等為其所敗……哼,就算天欲助曹,那又如何?我袁本初坐擁四州百萬大軍,既然能叫曹孟德陷入險地一次,便有第二次,我倒是要看看,上天如何助他!」

「主公英明!」龐統拱手小小恭維一句。

原來如此……郭圖撫須一笑,然而與同樣笑意盈盈沮授對視一眼,臉上笑意頓時收起,冷哼一聲。

沮授搖搖頭,一聲苦笑。

「爾等怎么了?」望著帳內眾人,袁紹大喝道,「不就是叫曹孟德逃過一劫么?」

「主公……」猶豫一下,審配上前,遲疑說道,「方才不及稟告主公,元圖……元圖不慎為曹軍所俘……」

「什么?」袁紹面色大驚,急切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再細細稟於我一次!」

「諾!」審配拱手應命,將自己知曉的,一一告知袁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