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跌宕起伏(1 / 2)

官場局中局 筆龍膽 4579 字 2020-06-08

下午一點半,區委常委和區人大、區政協兩位主要領導,陸續走進常委會議室。進入初夏,大家都穿著短袖,有些領導腦滿肥腸、精力旺盛、額頭冒汗,進了常委會議室就喊熱,為此,服務已經提早開啟了空調。

按照作息表,下午上班時間是兩點,由於四點左右市人大主任要過來調研,區人大主席潘德州要陪同,區長周其同也要參加座談會,就把常委會提前了半小時。常務副區長田坎擦著額頭上的汗,對潘德州開玩笑說:「潘主任,市人大吳主任四點左右才來,明擺著是要你請客了嘛!四點到這里,開個座談會,再去一家企業,少說也得五點半。」潘德州說:「請客怕什么,今天周區長都在,我還怕沒人埋單啊?」周其同說:「我們要得就是吳主任能留下來吃晚飯呢!平時想請也請不到。」

區委書記胡小英走進了會議室,一看有幾個常委還沒來,目光在在座幾個常委身上轉了一圈,靜靜地坐了下來,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點了一下「梁健」的名字,等到電話通了,她又趕緊掛了。

剛才的動作幾乎是下意識的,她無非想再打個電話問問梁健,有沒什么變化,可以供她在常委會上作為提出讓梁健恢復分管干部工作的最後砝碼,。可她馬上意識到,在常務會議室給梁健打電話是相當不妥當的,即便只是讓在座的人看到她手機上閃著梁健的名字,也很不應該。

為此,胡小英趕緊掛了電話。為避免梁健回電話過來,她將電話調整為靜音,放在了自己的左手邊。她的右手邊,坐西朝東第一個位置是區長周其同,她不想讓他看到什么。

然而,周其同卻略有察覺的,朝胡小英的手機瞥了眼,沒有發現什么,也就把目光移開了。這時,其他幾個常委也陸續進來了,會議時間到了。

胡小英主持會議:「先跟各位常委說明一下,市人大常委會主任吳驚濤同志下午四點要來我們長湖區調研,周區長和潘主任都要參加座談會,會後還要去走一家企業,所以我們的常委會要趕在四點之前結束,為此提早了半個小時,辛苦大家一下。今天的會議,主要是研究兩個問題:一是省文明城區創建問題,這個由區委宣傳部和區街道辦聯合匯報;二是有關干部問題,由區委組織部來匯報。我們抓緊時間,現在進行第一個議題。」

區委宣傳部分管文明城區創建工作的是副部長宋城,文明城區創建工作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宋城將整個方案匯報了一下,就用了四十五分鍾,接下去,區街道辦主任又對一些具體工作做了些說明,又用了十五分鍾,一個小時就過去了。事先,有關材料都已經提前一天發給了各位常委,可這些常委哪有空看,這項工作既不是主抓,就高高掛起了。但到了會場上就不一樣了,知道這項工作雖然不是自己抓,但作為常委,在會議上,卻一定要發表一些看法,否則就等於是沒有行使常委的話語權,久而久之就會在常委會上失去話語權!

作為一個領導干部,除了話語權,細想想還有什么權力?領導干部都不具體操作事情,一天的事情概括起來無非就是三個字:「說、走、坐」。說,就是講話,傳達上面精神,給下面提出工作要求;走,就是到分管的部門或地區走走看看,督促或者調研一下工作;坐,就是開會,聽上級給自己開會,或者自己給別人開會。然而,三個字里,「走」和「坐」的同時,都必須「說」。「說」才是領導干部最需要注重的硬功夫,一些能說會道、不會做事的人能夠提拔,一些塌實肯干但不善言辭的人只能做別人的墊腳石,這是現今的真實寫照。

「說」,就是話語權。能官至區委常委的人,沒有一個不明白話語權的分量,因此都知道,在常委會上都必須講,而且還必須講出點道道來。既然要講出點名堂,那就要研究材料。可這些材料各位常委都沒看過,於是常委會也就變成了讀材料的會議。

各部門秘書,都考慮到領導平時沒空看材料,雖然提前發了材料給領導,可還是安排了職能部門的有關領導在常委會上把材料念一遍,至少可以讓各位常委對內容有個了解,防止大家發表觀點時,無的放矢、亂放一氣。所以,研究問題的會議也就開得往往很長。

匯報結束之後,胡小英說:「今天時間有些緊張,請大家抓緊時間發表意見。」各位常委就按照排名從後到前開始發表意見了!

文明城區創建工作的所有材料,事先胡小英都已經翻看過,心里有數,她也與宣傳部長諸茂溝通過,有些細節在會前就已經定下了調子,上會無非是在常委之間通通氣,於是各位常委在說些什么,她也不太關心,她知道,這些常委在會前基本都沒看過材料,發表的看法,也是東一句、西一句,無非是表達一個態度,沒有實質性內容。胡小英瞥見自己的手機亮了一下,上面閃出了「梁健」的名字。

梁健果然打電話過來了。胡小英把電話摁滅,然後回復短信道:「剛才打錯了,如果有新情況可以發短信過來。」

梁健正在辦公室內。他知道今天下午有常委會,也知道胡小英會在常委會上提出讓他分管干部工作。常委會即將召開的時候,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胡小英」,梁健正要接起來,胡小英就掛了電話。梁健心想,胡小英在這個點打電話來,而且只響了一下到底什么意思?或者說她只是打錯了?考慮到這時間是常委會,梁健便沒有回電話。但後來想想又覺得這事不太對,胡小英在常委會即將開始的時候給他打電話,肯定是有什么意思的!那個時間點,她肯定想著怎么在會議上讓更多的常委來支持讓他繼續分管干部工作的事,很可能她的確是找他。只是為什么又突然掛電話呢?是因為不方便嗎?梁健覺得這個理由比較符合,覺得還是回個電話比較妥當。只是,胡小英回復的短信,卻說她是打錯了。

但,短信里那一句「如果有新情況,可以發短信過來」,明明是針對讓他分管干部工作的事而說的,看來,剛才那個電話並非是她打錯了,只是因為另外的原因不方便打電話而已。只是,這短信的意思,難道是說,胡小英對能否重新讓他分管干部工作,心里沒底?

可是,梁健手中也沒什么「新情況」,可以回復給她以安慰她心中的不安,只能望手機而興嘆。

胡小英見梁健遲遲沒有回復,心中默默嘆了一聲。

從省城寧州到鏡州市的高速上因為一起重大交通事故,發生了大堵車,否則省委研究室馮豐早該到達鏡州了。

眼看著前後的高速路慢慢成了停車場,馮豐感到十分無聊。讓他奇怪的是,梁健怎么還沒打電話給他,難道是沒有收到傳真?

馮豐拿起手機,撥了梁健的電話。梁健聽到手機響起來,以為是胡小英又打來電話,一看,原來是省委研究室的馮豐。心里一陣激動,難道有什么好消息?他接起了電話:「馮大哥,你好!」

馮豐聽梁健聲音熱切,猜梁健已經拿到了領導批示,就說:「馬超群副書記的批示已經看到了吧,這個批示足夠組織上提拔任用你了吧?」梁健不知馮豐在說些什么,就道:「馮大哥,我不太懂你的意思。」馮豐驚訝道:「難道你沒有收到我的傳真?」梁健問:「什么傳真啊?」

馮豐回想一下,自己發傳真的時候,分明一切都正常啊,傳真沒道理發不過去啊。馮豐說:「上次說的,要給你在《黨建研究》上刊出一篇文章的事情,已經順利刊出了,省委副書記馬超群同志還在上面做了批示,我把你寫在第一執筆人,馬書記還特意表揚了呢!」梁健說:「這真是個特大喜訊啊,批示已經傳真過來了?」馮豐說:「上午就傳過來了。我一發完傳真就從寧城出發往鏡州趕,原本想晚上跟你一起慶祝慶祝,沒想到車子堵在高速上,否則我包里倒是有一份,可以拿給你看!」

梁健說:「一定要慶祝,晚上我等你一起晚飯。我現在馬上去查收一下,也許辦公室忘記給我了。」馮豐說:「好,你快去吧。」

梁健急匆匆跑到辦公室,李菊和方羽都在辦公室內。梁健知道,傳真一般都是方羽處理,就問方羽:「方羽,上午有沒有收到一份傳真,有省委副書記馬超群同志批示的?」

方羽想了想,不記得有什么批示的傳真:「我沒有收到過類似的傳真啊。」她見梁健很急的樣子,就趕緊翻開了自己接收傳真的文件夾,里面並沒有有批示的傳真件。

梁健說:「這就怪了,省里明明說,上午把傳真發過來了,能到哪里去了呢!」一邊的李菊心里清楚,但她故意說:「可能人家發錯了吧。」

李菊不出聲,方羽倒忘了,一聽李菊的聲音,方羽就記得上午有一份傳真,李菊先看到,之後,她就沒有讓方羽登記,直接拿去給了朱庸良。方羽就說:「李主任,早上不是有一份傳真,你沒有讓我登記,直接拿去給朱部長了嘛?這份傳真,會不會跟梁部長要的是同一份?」

李菊朝方羽白了眼說:「怎么可能!早上的傳真是市委組織部專門傳給朱部長的,跟梁部長要的傳真根本就是兩碼事。」方羽心下懷疑,但也知道不能再說什么,畢竟自己沒有看清楚,沒憑沒據。

梁健感激地朝方羽看了眼,雖然李菊極力否認,但他相信,自己的傳真多半是給李菊截留了!梁健當即拿起了手機,打通了馮豐的電話:「我們這里還真沒有收到。不知能否讓人再發一份過來。」

馮豐為難的說:「復印件在我這里啊,我在車上沒有傳真機。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我讓省委辦公廳的同學給你傳一份過來。」

梁健大喜說:「那太感謝了!我把傳真號碼報給你怎么樣?」馮豐說:「我有號碼,不過確認一下也好,省得待會又沒收到。」

梁健正要報傳真號碼,聽李菊說:「部里的傳真機壞了!」梁健看了看傳真機,真的毫無信號,出紙的卡口也已經裂開了,就像被人摔過一樣。梁健在電話里說:「不好意思,傳真機也壞了。沒辦法了!」

梁健心想,這真是天意弄人。回頭又瞥了眼李菊,如果是朱庸良和她為了防止自己收到傳真,特意把傳真機摔壞,也真夠用心良苦的啊!

馮豐說:「高速雖然堵車,但我想幾個小時之後,我肯定也能到長湖區了。」梁健快步離開了李菊他們的辦公室,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道:「馮大哥,你不知道,今天區里正在召開常委會,其中有一項就是討論我是否重新分管干部工作的事情。如果這份馬書記批示的材料,能夠讓常委看到,我分管干部應該就沒什么問題了。如果再晚上幾個小時,常委會結束了,那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他們說不定會考慮把我調出組織部,隨便安排一個崗位。」

馮豐心想,如果梁健分管區里的干部,肯定是件好事,手中有權、辦事不慌,以後自己來長湖區多吃幾餐飯也方便。動腦子一想,靈機一動說:「沒事,梁健,我們可以用手機啊!我用手機給馬超群書記批示那一面拍個照片,發給你,你再發給正在開會的領導,這不就行了?」

梁健心道,我咋就沒有想到這個好辦法,一個手機、一張照片、一傳,不就完事了?梁健說:「那好,太感謝了,麻煩你這就發給我吧。」馮豐說:「好叻!」

前面的幾個議題都已經差不多了。區委組織部又匯報了幾個到齡退崗的干部,這次不涉及干部調配工作,因此匯報也相對簡單。關於干部的到齡退崗,全省有明確的規范性文件,自然也不需要太多討論,只有一個干部身體不好,提出希望退出領導崗位後從鄉鎮調回區級部門工作。這位老同志私下里也已經找過區委副書記萬康。所以,萬康說,這樣的老同志,如果能關心,就關心一下。其他人若沒有意見,這個議題就過去了。

這時胡小英開口了,對朱庸良說:「朱部長,你這里還有一位干部,梁健。前段時間,由於推薦會議上說明材料的問題,被暫停分管干部工作,你看看,如今怎么處理呢?」

朱庸良沒想到胡小英突然在常委會上提出梁健分管干部工作的問題。這段時間以來,他直接分管干部工作,感覺非常好,干部使用自己一個人說了算,非常享受這種一言九鼎的感覺。但他又不好說,自己想一直分管下去,畢竟他是部長,干部工作本不應該他直接分管。就說:「雖然梁健是我們部里的干部,但這件事情上,我還是聽萬康書記的。當時,梁健的錯誤給萬康書記的工作造成了不良影響,後來,梁健本人提出有人陷害他,對這件事情是由萬康書記組織去調查的。所以,萬康書記,我們還是聽你的!」

自從出了那個事件,萬康對梁健一直很有意見。雖然當時胡小英說,由萬康負責調查核實。可萬康認定這就是梁健干的,哪肯花心思去調查什么實情!朱庸良如今說聽他的,萬康就說:「我覺得,梁健還是算了。一個是工作不好,其實,工作上出點差錯,這也正常,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關鍵是他還不誠實,做錯了事情,還要推給別人。作為一個領導干部,這樣的素質是很不過關的,即使在那件事情上,手下的人也有不足之處,但作為分管領導,就應該勇於承認,勇於擔當。敢作敢當才是經得起歷練的好干部。我覺得,梁健作為一個領導干部的素質還是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