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菩薩心碎(1 / 2)

官場局中局 筆龍膽 4680 字 2020-06-08

男人垂下手,目光在梁健臉上微微停了一下便落在梁健面前的盤子上,吐出幾個字來:「你盤子里沒吃完的,我可以吃完嗎?」梁健瞧瞧這個邋遢的男人,看來真是一個流浪漢,便說:「吃吧!」那人得了允許,不假思索地用手抓起盤里的剩菜剩飯吃起來,梁健不忍看一個男人如此狼狽,說:「你等等。」

那人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兩手停在半空,只有眼睛是活的,看著梁健。梁健遞給他一張餐巾紙,說:「把手擦干凈,用筷子吃吧。」說著拿過一副沒有用過的筷子遞給那人。那人看看梁健,真把手里的飯菜重新放進盤里,拿餐巾紙仔細地擦了手,拿起筷子吃起來。

梁健看他吃的極香,看來真是餓極了。便又招呼服務點了一碗面條。熱騰騰的面條上來,那人也不說感謝,捧著碗先大口大口地喝了些湯,便用筷子挑著面條呼啦呼啦風卷殘雲般吃了起來。梁健真是很久沒看到過如此好胃口的人了,仿佛什么東西到了他嘴里,都突然成了美味佳餚一般。

看著他結實的身板,梁健忽然想:一個人的尊嚴是用溫飽來維持的,怪不得鄧小平同志曾經非常明確的說,一要溫飽,二要發展。溫飽是第一位的,沒有溫飽,一切都是浮雲。

梁健問他:「還要不要吃點什么?」男人不說話,只用兩只眼睛靜靜地看著梁健的杯子,杯子里還有酒。梁健看了看手邊那一小瓶只喝了一半的高度白酒,便說:「我去給你拿個杯子。」男人搖搖頭,拿過那酒瓶,對著嘴便咕嘟咕嘟地喝起來,仿佛那不是酒,而是礦泉水。

看他幾口就把烈如火燒的酒給喝了下去,梁健心想,這人酒量不錯,就是可憐沒得喝。喝完酒,男人用手抹一把嘴巴,忽然說出一句讓梁健驚訝萬分的話:「你是從天羅來的吧?」

梁健一下子就蒙了:「他這么知道我從天羅來的?」梁健還沒有回答這個仿佛流浪漢般狼狽的男人,他又說出了一句驚人之語:「你好像在為一件事煩惱,這件事情牽涉到一個女孩。」

被他這么一說,梁健再也忍不住,問道:「你怎么知道?」男人說的很平靜:「我會看相。」梁健對所謂看相、算命,從來都是將信將疑。只是前兩句他都說對了,梁健便想聽聽他還能說出些什么來,便問:「那么,你說說看,我為什么要煩惱呢?」男人說:「因為你想要幫忙,結果卻幫不上!」

他說的句句都在點子上。梁健不得不有些信了,心想:難道自己真遇上高人了?以前張良替一個老頭穿鞋,後來得到高人指點,今天自己請一個流浪漢吃飯,難道也會碰上這種好事?問道:「既然你知道我為什么而苦惱,能否指點一二,讓我幫幫那女孩呢?」那人看梁健一眼,說:「這簡單!」

梁健目光敏銳地看著他:「簡單?怎么個簡單法?」

那人的目光在梁健的包上轉了一下,說:「那你得把那個陶器給我再看看!」從一開始,那人的目光便落在那陶器上,難道這陶器很值錢?梁健微微有些猶豫,如果這人只是為了覬覦那個陶器,他該怎么辦?雖然對梁健來說,陶器值不值錢是小事,只是那是曾倩送的禮物,他在乎那女孩的那份心、那份情義。如果真被這個邋遢的流浪漢搶去,雖然憑借自己的腳力,未必追不上他,只怕追來追去,一來二去,容易把陶器給摔壞了。

那人看梁健猶豫,便說:「如果你不給我看,我是沒辦法幫你的!」雖然將信將疑,但因為他之前所說都頗有道理,梁健還是決定試一試,便從包里拿出陶器,遞給那人。

流浪漢看著陶器,左右端詳,折騰了好一會。梁健都有些失去耐心了,問:「怎么樣了?」那人的目光終於從陶器上移開,盯著梁健說:「有辦法了。」梁健一陣欣喜,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好辦法,催促道:「快說。」

「就是這個!」說時遲,那時快,那人將陶器高高舉過頭頂,作出要砸到地上的動作。梁健幾乎靈魂出竅,喊道:「住手!你要干什么?」流浪漢朝梁健嘻嘻一笑,這一笑笑得特別神經質,梁健深刻認識到自己是碰上了神經病了,好心好意請他吃了頓飽飯,結果呢?結果他要砸碎自己珍貴的禮物。

眼看流浪漢要摔壞陶器,梁健手腳迅速地向前撲了過去。那人見梁健來攔,手一搖晃,陶器沒有砸到地上,卻「哐」一聲砸在了桌子上。陶器一下子裂了一條縫,梁健恍惚覺得裂開的是曾倩的心,心里十分難過不忍。

那人眼看陶器碎裂,梁健一臉痛苦憤怒,扔下陶器,拔腿而去。梁健眼睜睜看著這個瘋瘋癲癲的流浪漢跑開,卻無計可施,跑上去打他一頓吧,剛才還請他吃飯哩,現在又出手打人,實在也說不過去,更何況,陶器已碎,做什么都是於事無補。而且,是自己看人有誤在先。

流浪漢在街頭轉個彎,便消失不見了。梁建心情沮喪地重新坐回椅子里,眼巴巴瞧著已經出現多條裂紋的陶器。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自己總該做點什么,這么坐著、看著又不能挽回陶器破碎的事實!只可惜了那女孩的一片心意了,沒想到,陶器到了我手里,沒半天時間就碎了。

梁健伸手輕輕觸碰那依然笑的無暇的開心佛,心里祈禱:別碎,只要不碎,回去之後或許可以想點辦法,粘一下,至少留著個原形。只是,手指剛一碰上那陶器,那陶器便應手而碎,變成了七八片。

梁健愣了一會兒,雙手懸在空中,不知道該怎么辦!就在這時,梁健的目光被白色的東西吸引。

從破碎的陶器之中,露出了一些緊緊捏攏的紙團。梁健這時候,倒不太去注意這些陶片了,所有心思全在陶器之中那些紙團上?難道這就是那個人說的辦法?

梁健趕緊展開紙團,果然,這些真的就是曾倩一直在尋找的證據。也許,冥冥中自有安排吧,曾倩感謝他對自己的關心,送了這珍貴的紀念給他,沒想到機緣巧合,遇到了合適的人,竟然解了這其中的謎團,也算是終於能夠助曾倩一臂之力了。

有些東西在其完整的時候,似乎非常完美,我們都不願意去觸碰,放在一邊珍藏、觀看,而其真正的價值卻在它破碎後的那一刻。誰都不會想到,在這個陶器之中,竟然藏著曾倩的父親曾方勇的證據材料。要把這些證據材料的紙,捏成如此小的紙團,塞入這個陶器之中,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梁健甚至不知道,這個陶器可以從哪里打開,塞入東西進去。但顯然曾方勇是找到了他們都不知道的辦法!

梁健將這些材料逐一逐條仔細查看,關於天羅鄉黨委政府違規違法使用賑災款項,購買價格虛高材料等證據確鑿,同時還有一份簡短的材料,說明了援建指揮部給天羅鄉做學校建築坍塌事故假鑒定的情況,雖然篇幅不多,但簡短有力,事實非常清楚。梁健還真有些佩服寫這份材料的人。心想,這應該是曾倩父親曾方勇的手筆。

看完材料,意識到這份材料的至關重要性,梁健將材料藏入包里,起身離開。左右看看,並無可疑人員跟隨。想到在賓館大廳外面,翟興業用越野車將楊小波等人接走,梁健不再擔心,他們肯定已經覺得大獲全勝,縱情聲色去了,不會再來顧忌拿不到任何證據的梁健和熊葉麗。

離開寬窄巷時,梁健感覺身後似乎有雙眼睛盯著自己,猛然轉身,瞧見先前那個流浪漢在川流的人群之中看著自己。梁健以為自己看錯了,閉了下眼,再睜開時,人群中卻已經不見了那個流浪漢的蹤影。

突然之間,梁健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出了熱鬧而悠閑的寬窄巷,梁健直接打車回賓館,在車上他給曾倩發了條短信:「能發一張你父親的照片給我看嗎?」曾倩回道:「為什么?」梁健沒有告訴她自己的猜測:「只是想知道一下,你父親長什么樣。我手中拿著你父親最愛的陶器,很想看一下你父親的樣子。也算我來看過他了。」

曾倩被梁健的情意感動,便把手機相冊中父親的一張生活照發給了梁健。梁健打開一看,定定的看著照片,再也移不開!

心里只有一句話:曾倩的父親活著!

許久,梁健給曾倩回了一條短信:到成都來吧,這里你既可以找到你的男朋友,更可以找到你的父親。相信我!

在天羅鄉那座座落在河邊的二層小樓上的曾倩,痴痴地瞧著梁健的這條短信,心里有種難以言喻的激動,她不知道梁健如此說,是為了讓她高興,還是真的見到了自己的父親。不過她願意相信他。在天羅她在乎的人都已經走了,再留下來也已經毫無意義。只是,那些干凈壞事的人,卻還在逍遙法外,難道就讓他們繼續在這里禍害一方百姓嗎?曾倩實在是不甘心,有些人干了壞事沒有得到懲罰,有些人做了好事,卻得不得上天的眷顧,這個世界難道就是這么殘酷,不給人一絲希望?

這時又有一條梁健的短信發來:我已經找到了治他們的辦法,你放心,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有些人必然會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代價。相信我吧,去找你的父親和男朋友,這樣我離開四川也放心了。

曾倩眼中有些淚盈盈的,這個和她只有幾面之緣的異鄉人,沒想到竟如此關心她。雖然,相遇時短暫,但她不會忘記他為她所做的一切。

有些愛,和性無關。曾倩只覺得這個俊朗的男人,像一根細細的絲,透明,卻堅韌,軟軟地纏在她的心上。也許是因為他為她所做的點點滴滴,也許是那一晚的同榻而眠,都說,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這個和愛情無關,和風月無關的男子,卻給了她強烈的安全感,在她生命中留下了抹不去的印痕。

她回復:我答應你,我到成都去找父親和劉寶瑞。

看著曾倩回復的短信,梁健微微笑了。

世界上好女孩很多,擦肩而過時讓你賞心悅目,或流連忘返,但真的能留在生命中相依相偎的,卻注定了只有那么一個,或者兩個。對於不能留在自己生命中的,那么就祝福另一個幸福的男孩擁有她,愛護她吧!

回到賓館房間,梁健將證據材料,夾在隨帶的衣物之間藏好。本想打電話給熊葉麗,報告一下他無意間得來的這些證據材料。可轉念一想,又把這念頭打消了。熊葉麗雖然是市委組織部干部二處處長,性格卻頗為直爽,不大藏得住事情,有時候更是喜怒形之於色。一旦她知道梁健掌握了翟興業的證據,很可能就會把興奮和開心都寫在臉上。

這就容易引起翟興業和楊小波等人的懷疑,反而會惹來很多麻煩。畢竟他們現在身在四川,若有人要暗箭傷人,可是防不勝防。天羅鄉黨委書記諸法先為了消除曾方勇掌握的證據,不惜制造山體滑坡假象,要將曾方勇滅口,而且鄉檔案室的那把火也燒的太恰到好處了,嵇升昏迷不醒,證據灰飛煙滅,還有那一晚飛馳而過的越野車,如果梁健反應慢一拍,他和熊葉麗不死也得重殘……疑點重重,驚險陣陣。梁健心想:小心駛得萬年船。在回鏡州之前,我什么都不能透露!

梁健又從包里將開心佛陶瓷碎片一片一片取出來,用酒店一塊棉質毛巾包裹好,塞入了包里,防止再碎。整理好這些東西,梁健想要洗澡休息,手機卻響了起來。朱懷遇的名字隨著鈴聲一閃一閃,忽然之間,梁健有些想念鏡州,接起電話:「怎么這個時候想到打電話給我啊?」

朱懷遇說:「我可是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啊!」梁健笑了,說:「你少惡心人,我可不是同志。」朱懷遇不依不饒:「你不是同志,是什么?每個共產黨員都是同志。」梁健不想再這個問題上繼續侃下去,便問:「有啥事,說吧!」朱懷遇說:「我唯一想說的,就是你快點回來吧!」

梁健不知朱懷遇搞什么鬼,說:「干嘛,回去請我吃飯啊?」朱懷遇說:「吃飯是小事情,我和雪嬌的事情搞大了!」梁健一驚:「你跟雪嬌怎么了?」朱懷遇說:「雪嬌說想要跟我結婚!」梁健不由笑出聲來:「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