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勇挑重擔(1 / 2)

官場局中局 筆龍膽 5230 字 2020-06-08

梁健默然不語,他心里十分清楚,要將這些村民遣散,可不會那么容易。舒躍波又問梁健:「梁健,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們,他們會去市政府鬧喪?」梁健冷笑一聲:「這一晚上,我不是提醒了很多次嗎?問題是,又有誰相信呢?」

舒躍波無奈,梁健的確提醒過大家多次,只是那時候大家都覺得梁健空口無憑,隨口亂說。即使他自己,也覺得梁健一反常態,並沒有好好考慮他話中的深意。

沒想到,梁健的判斷竟然會高出大家這么多!

小車和幾輛大巴都已經准備好了。領導都上了車。然而,車子一開到大門口,大家卻發現,門口已經被成山村的村民攔住了。前面有一排婦女躺在鎮政府的大門前,喊著:「殺人犯啊,你們要碾死老百姓,就從我們身上碾過去吧!」「你們多殺一個,少殺一個也無所謂了!」

婦女之外,一批壯漢,手里不是握著扁擔,就是鋤頭,誰要是敢去拉扯婦女,他們手中的東西就招呼過去。

碾死了人,本已在鎮干部和公安心里埋下了不安,大家知道這次事件肯定是要追究責任的,如果再鬧出人命,恐怕真的難以收場,搞不好自己的飯碗都要丟了。所以,大家都有些惶恐,根本不敢和村民對峙。

但若這樣被村民堵在鎮政府里,市政府那些鬧喪者勢必就有了更多時間,引起全社會的廣泛關注。鎮政府里的人,這才真正明白,村里為什么兵分兩路的目的,不得不說,這策略還挺高明的。

鎮黨委書記邱九龍判斷失誤,看到情況變得如此惡劣,心都亂了,他紅著眼,從小車上跳下來,沖到大門口喊:「誰要是不怕死,就躺在這里,我叫車子開過來,碾出一條血路來!」

「你敢,你來啊!」「殺人犯,你碾啊!」

舒躍波一看邱九龍又一次將民憤挑到了一個「新高度」,實在有些頭皮發麻。回身對梁健說:「我們去找葛書記。」兩人下了車,來到縣委書記葛東坐的車邊,敲了敲車門。

縣委書記葛東被困在鎮政府大院的車里,也很是郁悶,但還是搖下了車窗。舒躍波這時語氣也不客氣了,說道:「葛書記,這個邱九龍,怎么只會火上澆油?!再這樣,我們恐怕只能被圍困在這里,直到天亮了!」

葛東說:「可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啊,所以邱九龍也只能用狠話來威脅村民了。」梁健冷笑一聲說:「如果村民是可以嚇唬住的,他們就不會來這里了。」

葛東看著梁健說:「那你們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嗎?」舒躍波回答不上來,除了嚇唬老百姓,或者使用強硬的措施將老百姓驅散,他還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舒躍波帶著求援的態度,看向梁健。梁健卻並不緊張,反而顯得一身輕松:「那行啊,我來說一個辦法吧,保准有用。如果葛書記同意,我們馬上能夠離開鎮政府。」

葛東瞅著梁健:「你說說看。」

梁健說:「只要讓邱書記留下,跟百姓面對面對話,我們就能走。」葛東一驚,這應該是一個好辦法,但是他也擔憂:「如果將邱書記留下來,村民們會不會惹邱九龍的麻煩?」梁健笑道:「沒麻煩,要他這個書記干什么?這些麻煩本就是他們鎮上惹出來的,當然得他們鎮上去解決。」

葛東被梁健說得無語,加之市里已經明確要求他們趕緊去市行政中心勸返,時間上已經耽擱不起了,葛東說:「那好吧,就讓邱九龍留下來吧。誰去傳話給他?」葛東一直沒有離開他的座駕。

這時候市政府副秘書長舒躍波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沖葛東說:「葛書記,這個傳話的人,恐怕沒有比你更加合適的了!」

葛東詫異地朝舒躍波瞧了眼,他以前可沒發現舒躍波這么有主見過,他又朝梁健瞥了眼,心道,該不會是受梁健這家伙的影響吧?!

但現在顯然不是爭論的時候。

葛東只能從黑色小轎車里走出來,朝正在大門口對著群眾吼叫的邱九龍走去。邱九龍紅著眼睛大喊:「我警告你們,你們這是在圍攻政府機關,是犯法的,如果你們不給我趕快退開,小心我們把你們抓起來……」

葛東打斷邱九龍:「行了。你留下來,就在這里跟群眾們好好談。我們先去市行政中心處理問題!」葛東轉而對老百姓說:「各位父老鄉親,我是縣委書記葛東,現在我們馬上要去市里,請大家給我讓一條路。我會讓鎮黨委書記葛東留下來,把你們的要求一條一條記錄下來,我命令鎮上,不准對你們動武、不准抓捕你們任何一個人,為你們提供水、提供食物,直到你們把要求提出來,都記錄下來為止。明天,我們會到這里來,跟大家好好商量這些問題。如果明天我葛東不來,你們隨時可以找到我家里去!」

葛東說完話,就在前面帶隊走出鎮政府大門,梁健和舒躍波也跟著出去了。原本橫陳路上的婦女村民,也從地上爬了起來,讓開了一條路。

鎮黨委書記邱九龍顯然不想留下來,也想跟著走出去。這時候,縣委書記葛東朝他橫了一眼,邱九龍的腳步就不敢往前邁了。等縣里領導和舒躍波、梁健的車子開出了門外,人群的縫隙馬上合攏了。

鎮黨委書記邱九龍面對著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的群眾,頓時感到一種壓力,眼睛都不敢抬起來,再也沒有剛才那股子囂張氣焰了。

葛東、石劍鋒、舒躍波等人陸續上車,梁健朝後面一看,正要上車時,忽然聽到後面一把好聽的聲音喊道:「等一等,梁健,我也一起去。」

抬眼瞧去,不是別人,正是鎮組織委員王雪娉。梁健不知道王雪娉是怎么成功從人群圍困中走出來的,他等王雪娉走近了,才問:「你也要去?」王雪娉說:「對啊,我呆在鎮上,也是浪費時間,到市行政中心,說不定還能幫上什么忙呢!」

梁健低頭朝車內的舒躍波瞧了瞧,征求意見。舒躍波點點頭說:「鎮上去一個領導干部也是好事。讓小王委員上車吧!」舒躍波還特意從後座上出來,坐到了前面的副駕駛室,對梁健說:「你們坐後面吧!」

這鬧得梁健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自己跟王雪娉有什么特殊關系似的。王雪娉卻不客氣,坐到了後座,梁健也只好跟著坐了進去。

車子朝市行政中心呼嘯而去。

舒躍波轉頭問王雪娉:「小王委員,你和我們梁秘書早就認識嗎?」王雪娉看看梁健,笑著說:「不認識啊。就是前天才認識的,不過我們很聊得來!」

梁健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這話聽起來就像兩人這么快就發展了特殊關系一般。舒躍波笑了笑,眼睛從後視鏡中瞄了瞄梁健,略帶微笑道:「小王委員結婚了沒啊?」王雪娉說:「沒有啊。舒秘書長難道想幫我介紹啊?」

舒躍波詭異的笑笑說:「好像不用我多事了,你們不是已經在接觸了嗎?我們梁秘書,也是單身貴族啊!」

王雪娉這會已經完全聽明白,舒躍波是在調侃梁健和她,她說:「舒秘書長果然是領導,喜歡繞彎子調侃人。」

舒躍波投降道:「我可真沒調侃人啊!我是說真的,你們倆為什么不能發展一下呢?!」梁健也說話了:「舒秘書長,別開玩笑了,還有重大任務等著我們呢!」

舒躍波說:「有句話叫,既要緊張,又要活潑嘛……」

舒躍波話還沒說完,電話就響了起來。舒躍波接起了電話,「嗯、嗯」著,只有答應的份。

放下電話,舒躍波的眉頭便皺了起來。梁健很好奇這電話是誰打過來的,但是他又不好多問,畢竟這是領導的事情。如果領導不告訴你,多問就是逾矩。

舒躍波似乎將那些話在腦子里轉了好幾個圈,才對梁健說:「這件事情搞大了!」既然舒躍波肯說了,梁健趕緊問道:「怎么了?」

舒躍波給他們倆解釋了一番,說,老漢被鏟車軋死的整個視屏,被上傳到網上了。題目是,政府為特高壓強制征地,殘忍碾死村老漢不眨眼。視屏瞬間被多個大型網站和無數論壇轉載。

鏡州市在前不久,就因為北部新城拆遷上過網。剛平息不久,這會又因為特高壓征地拆遷在網上出名,市里領導腦袋不大到爆炸,才怪呢!梁健道:「這次性質不一樣了,都死了人了!」

梁健問道:「剛才電話是誰打來的啊?」舒躍波道:「是肖秘書長,他說,譚書記和宏市長已經發了大火!」梁健道:「這時候發火已經毫無用處,關鍵是要把問題平息下來。」舒躍波說:「我本來還想去現場呢,可是肖秘書長說讓我趕緊回市里,要商量對策。說,讓你也一起去。」

梁健想了一秒,卻道:「我先不回去,我要去現場看看。有什么情況,也方便我及時向你匯報啊!」舒躍波想了想道:「這樣也可以,如果宏市長有什么急事找你,你就在市行政中心,趕上去也要不了多少時間。」

來到了市行政中心旁,車速慢了下來,老遠就看到市民廣場上人頭攢動。梁健猜都能猜到,這就是他們選擇鬧喪的地方。梁健對駕駛員說:「就這里,停車。」舒躍波叮囑了一聲:「你們倆都小心點,群眾情緒激動,不要硬碰,注意安全。」

梁健點了點頭,王雪娉對舒躍波說了聲「知道了」,兩人就朝市民廣場走去。他們身後,縣委書記葛東和縣長石劍鋒,也已經下車了,他們身後還跟著一批縣里的人,一起朝人群走去。

舒躍波對駕駛員說:「我們從東門進去。」東門是進入市行政中心大門之一,這扇門肯定也是市委市政府重點把守的地方,門內站了好多特警,手持警棍,一副戒嚴的狀態。

看到舒躍波的車牌是市政府的,門衛還是要求他們停了下來,然後查看了里面的人。門衛基本上都認識舒躍波就放他進去。舒躍波和政法委副書記劉海急匆匆上了樓,來到了六樓會議室。這里是書記辦公會議專用辦公室。

四套班子的最高領導,加上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市委組織部長都已經到齊了。舒躍波和劉海本來是沒有任何資格參加這個會議的,只是因為他們是從向陽坡鎮一線回來,領導急需要他們帶回來的第一手消息,舒躍波和劉海才被叫進了會議室。

市委書記譚震林虎著臉,看到舒躍波和劉海後,沒等他們坐下就道:「你們不是三個人去的嗎?怎么只有兩個人回來?」舒躍波都不敢坐下了,站在桌前,微躬著身子道:「還有梁健,他說先去市民廣場看看,有什么情況他及時向我們匯報!」

譚書記就沖宏市長奇怪的一笑:「宏市長,你那個秘書,真是越來越有主見了。組織的話都不聽,讓他回來,他卻又去現場了。」宏市長被這怪異的批評弄得很不是味兒,對舒躍波說:「你打電話給他,讓他馬上上來,譚書記是要你們全部回來的!」

譚書記卻又阻止道:「算了。我是怕你們幾個人出事,所以讓你們回來。既然他不怕事,那就讓他在那里吧,反正他來了也沒什么用。」

這時候,市紀委書記高成漢動了下他的手機,在屏幕上劃動了幾下,一條信息就悄無聲息的發了出去。在市民廣場上,梁健的手機發出了震動,一看,是市紀委書記高成漢的短信,寫著:「速到書記會議室,想好你的對策。」

舒躍波朝宏市長看了看,宏市長也做了一個算了的手勢。舒躍波就又放下了電話,不知道接下去該怎么辦。譚震林不快地朝舒躍波和劉海說:「難道還要我請你們坐下來啊?」

舒躍波和劉海就在桌邊坐下來,屁股只占了半邊。譚震林說:「你們是從第一線過來的,我現在問你們一個問題,有什么辦法,能夠馬上平息這次事件?」

舒躍波心想,大家都想馬上平息這次群體性事件,可既然已經發生了,哪有這么容易平息的?如今四套班子的最高領導和重量級常委都在這里,如何解決,應該由在座的決定才是,舒躍波怎么可能說得清楚呢?

但譚震林既然問了,作為政府副秘書長舒躍波如果什么都回答不了,那就是給政府丟臉,給宏市長丟臉了。於是,舒躍波硬著頭皮道:「我想,最主要的就是把那些村民勸回去,不能讓他們在市民廣場鬧喪,這樣影響實在不太好!」

「哼!」譚震林很不滿意地從鼻子里哼了聲:「空話大話!把村民勸回去,這話誰不會說?!關鍵是怎么勸回去,讓誰來勸回去?」

舒躍波被批評得臉紅耳赤,不過還是擠出了幾句話:「縣委書記葛東和縣長石劍鋒兩位同志,已經到市民廣場去了,事情應該會有進展的吧?」譚震林說:「如果他們能夠搞定,成山村村民到達市行政中心了,他們怎么會不知道?」

說得也是,其實當時整個縣委縣政府和鎮黨委政府的領導,都沒有想到村民會到市委市政府來鬧喪。

這時候譚震林的秘書金超,突然從會議室外推門快步進來,行色匆匆。他手里拿著一枚手機,交給譚震林,並在他耳邊吐出了三個字,仿佛是什么「書記」。譚書記頓時表情凝重,趕緊接過了電話:「聶書記!」

緊接著,從電話那頭就爆發出了訓斥聲。譚書記的手機並沒有免提,但罵聲之大簡直就如免提一般,譚震林也始料未及,下意識地把電話拿離了耳朵,然後又再靠近耳朵,結果又被過響的訓斥驚到,推離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