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1 / 2)

第六章

易潛軟軟地趴在洗手台上,一陣陣地反胃作嘔,但並沒有吐出什么東西來。

他臉上褪去了酒暈的紅,剩下一片慘白,他眼珠很黑,撐著手從鏡子里看自己。

盧峰站在他的旁邊,見他站得穩,便只是虛虛扶著他,不敢觸碰他的身體。此時看他盯著鏡子怔怔發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醒著,還是醉著,盧峰想說點什么,但又沒說出口。

易潛突然一拳頭朝鏡子里的自己砸過去,盧峰嚇了一大跳,害怕他把鏡子砸碎了會割傷自己,趕緊伸手去攔他。

因為他的阻攔,易潛的拳頭沒能碰到鏡面就被抓住了。

盧峰的手又大又粗糙,像鐵鉗一樣有力,又像火炭一樣火熱,易潛回過頭來看盧峰,眼睛里全是血絲,他突然大聲發泄:「你說我是不是特別傻/逼啊!」

盧峰看著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易潛見他不說話,就又痴狂地叫道:「我就是太糊塗了,我他媽就是傻,賤,沒骨氣。他傅斐以為吃准我了,他把我當什么!啊……啊啊!!」

他胡亂發著火,想要錘洗手台,想要扔東西,但盧峰最不缺制住人的力氣,他拽著易潛的手腕不讓他亂來,易潛開始朝他發火:「放開,你放手,你找揍是不是,我讓你放開我……」

但盧峰既不說話也不放,易潛掙不過他,對他又踢又打,盧峰對他的踢打不以為意,把他拉扯著讓他栽進了柔軟的大床上。

易潛開始狠狠地捶床拍枕,像條離岸的魚一樣在床上亂踢亂動,狀若瘋癲,盧峰在心里嘆了口氣,又很難過,看他總算鬧累了,便說:「你是不是醒了?」

易潛酒量不差,剛才是喝得太急,才醉了一陣,這時候發了一陣酒瘋,便清醒多了。

他本來趴在床上,此時翻過身來,躺在那里從下往上看站在床邊的盧峰。

房間里光線很暗,只有從客廳和洗手台那邊傳過來的光亮,而盧峰背對著客廳和洗手台,易潛看了他好一陣,也沒有看清楚他。

這人和傅斐一點也不像,他在一個陌生人跟前發瘋,實在是太神經病了。

傅斐這人都不能指望他有正常人的世界觀愛情觀,他在這里發瘋也是沒有用的,反而折騰了其他人。

他微微蜷起了身體,對盧峰道歉:「剛才是不是打痛你了,對不住。」

盧峰眉骨高,便顯得眼窩很深,黑眼珠在眼窩里慢慢動了一下,他不自主地咽了口唾沫,預備了很久,才發出聲音來:「你這么好,肯定不缺人喜歡,而且日子並不是過不下去,難過一陣就好了,別傷了自己。」

易潛怔怔出神,撐著胳膊從床上坐了起來,仰著腦袋近距離地看盧峰,含糊地問他:「你覺得傅斐這人怎么樣?」

盧峰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易潛看他不聲不響,抬手輕輕撥動了一下他的手,「怎么不說話。」

「我不認識他。」盧峰被他的手碰到手,半邊身體幾乎都要麻掉了,只好趕緊回了一句,其實他根本不想談自己單方面的情敵。

因為他這句話,易潛突然就笑了起來,開始只是輕笑,之後甚至笑得肩膀發抖,隨即又大笑起來,笑得倒在床上,又發瘋一樣地捶打床鋪。

盧峰現在最迫切的需要是能夠保證自己和家人生存下去,他只是活著而已,活著吃喝拉撒干活掙來飽腹的錢糧,他媽在吃飽之余,便想著為他找一個媳婦,能夠把繁衍後代這件事搞定了,人這一生,作為一只動物,也就該這么過了。

這是他最現實的一面,在這最現實的一面里面,卻包裹著一種神奇的浪漫,他喜歡上了一個完全不可能觸及的人,這個人現在就在他的面前,他又哭又鬧又瘋又痴,但無論他做什么,盧峰都是拿他沒辦法的,他不知道能夠拿他怎么辦,怎么和他互動。

易潛笑完了,鬧完了,便用譏嘲的語氣道:「他傅斐總以為自己多么牛逼,要這要那,機關算盡,在別人眼里,他又是個什么啊,還不是不認識他……」

盧峰默默看著他,見他要流鼻涕水,就從一邊茶幾上拿了紙巾盒遞到床上去,易潛看了一眼紙巾盒,拉扯了幾張出來,開始揉鼻子。

他一邊擤鼻涕一邊問:「你叫什么名字?」

盧峰不答。

易潛等了半天沒等到答案,不由又看向他,挑著眉問:「你叫什么?」

盧峰說:「說了你也記不住的。」

易潛:「……」

易潛覺得這人真有點意思,他像個求知欲旺盛的孩子,「你怎么知道我記不住。」

「你記住了也沒有用。你早上看到路邊一株樹,多打量了兩眼,以後你根本不會去想這棵樹,即使真的想了,對這棵樹來說,根本沒什么作用。」盧峰身體站得筆直,聲音卻有點小。

易潛因他這話愣了好一會兒,怔怔地揉著鼻子,說:「你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不過,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以後還可以再來找你玩啊。」

盧峰驚訝地看著他,「盧峰。」

「啊?」易潛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說他的名字,「哪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