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主公,暗謀(2 / 2)

這世上的事情或許都是這樣,越想避開什么就越避不開,如同夢魘一樣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在見到下車之人,他卻臉色遽變,如遭重擊一般踉蹌地退後一步。

「怎么會是你……」

次日天還沒有大亮,只留下一輛青銅軺車的一隊布衣武士騎馬秘密地離開了北戎境地,而在這之前北戎王的敖包帷中燈火一夜未熄,那偶爾傳出帳外的粗重喘息,來回踱步的啪啪聲,憤懣而克制,最終化成一片摔落砸毀的「噼里啪啦」暴戾聲響。

敖包外的守將雖聽著心驚,但面上卻是沒有什么表情繼續守崗。

九月,楚國王城郢都

這是要布雨了,烏雲壓在天空之上,涼風一陣一陣地吹過,與地面上的汗蒸暑汽相較勁,誰也沒讓誰,冷熱交替。

風拂過鳳唳亭,搖響了檐邊掛著的那一排玉蘭清脆銅鈴,發出鈴叮咚響,坐在圓石凳上的陳患正在整理桌台上那些散亂一地的密函與書卷,他是近臣,師從徐羊子十三載,今年二十有余,雖身負有些治國之才,卻卻比不上各國真正樹立了功績成就的名士,他能成為近君之臣,大抵是旁人議論嘲弄原因,他姓陳。

國君站在王宮園林樹蔭下,他望了眼,便惶恐地移開眼,垂柳之中的國君大袖飄飄,仿若仙鶴展開美麗的羽翼,霜翎不染泥,風吹草動,形成了一幅如詩如畫的景象。

觀此時他悲撼不動、水火不侵的平淡模樣,誰能想到前一刻他曾在這風唳亭中瘋戾掃盪開一桌的密函與卷書,面色泛冷白色澤,因情緒太過激烈而將眼尾染紅一片。

在收拾期間,陳患不經意看到諜報上被人翻閱展開的密報,上面的內容可謂是一條比一條更令人心驚。

約半年前的事,有幾個月前的事,亦有近期發生的事情。

半年前的事自然是楚王慘失四位相伴長大亦臣亦友的驍勇將軍。

幾月前的事則是奉令前往討伐南昭國的楚軍竟一去無訊息,最終得訊之時,卻是沉重的五個字——船沉,全軍滅。

後來他們才得知,南昭國得以以微弱之勢反敗為勝,皆因巫族前期舍命相護,在熬挺了近一月時,秦太傅領著神兵天降,最終大敗了楚軍。

近期發生的事情則是秦國正式宣告斷絕與楚國的一切來往,秦太傅在官署發公文,其中有一句寫著——公族之仇,銘刻於心,私不以為伍,秦楚兩兩相怨不可解……

這是秦國公然在與楚軍挑釁宣戰,早朝之時,眾臣得知此事勃然大怒,怒斥秦人都是一群愚夫、老貨。

「秦敢行如此之行徑,怕不是早在暗中與趙國結盟,欺我楚地耐它不得!」

正是因為秦國在這種時刻越發囂張,他們就越加篤定秦國只不過是一頭紙老虎,絕不敢輕舉妄動,此番言論亦只有一種可能……

「秦國這些年一直都低調收斂鋒芒,此時如此狂傲,定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果真是懦夫行徑,不敢直面力匯楚、趙,竟以這等諂媚之舉來討好趙國!」

「想讓趙國替他們出頭,秦人孬種,不足為患矣!」

三國中,若有一方直宣與其中一國為敵,秦國要不是傻了,那便是在向另一方表面立場,斷了左右搖擺的退路。

下朝之後,國君的情緒一直不太穩定,他喚陳患來到鳳唳亭後,卻一言不提國政策論之事,而是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些翻閱過無數次的諜報信息,然後他突然爆發,將台面上東西一手拂翻砸地。

「她要與孤……」他額上青筋暴起,似發恨一般地從喉中吐辭輕慢:「兩、兩、相、怨、不、可、解……」

「她竟為了南昭國、為了白馬子啻與孤為敵……」

陳患一驚,有些被國君突如其來的情緒失控嚇到,以至於一時沒有聽清國君在說些什么。

他不知道國君叫他來,在這時候想聽他說什么,只能恭順又安靜地低下頭,緘默地聽著他發泄情緒。

良久,他氣息逐漸平穩了下來,但偏冷質的嗓音仍余嘶啞:「白馬子啻何在?」

陳患以為這話在問他,剛想回話,卻見從他身後一道黑色的身影掠近,他頭上戴著一頂紗帽,遮了臉面,他走路時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跟「飄」一樣眨眼便來到了國君跟前。

陳患呼吸一滯:「……」

「稟國君,他一直沒有露臉,即使是南昭國移主這樣一件大事,屬下以為他要么重傷而亡,要么已隱世遁去。」

楚滄月身上散發著令人發寒的冷漠氣息:「掘地三尺亦要找到他!若拿不到他的頭顱回來,你亦不必再回來了。」

暗衛垂頭:「喏。」

在暗衛離開後,陳患再次獨自面對國君,總感覺四周的空氣在慢慢被抽空,呼吸困難,他有時候在想,為何朝臣數百,卻偏偏要獨喊他來,他其實並不想享受這般君恩「偏寵」,心中這樣腹誹著,但面上卻溫淡平和,沒有流露出太多不情願來。

他忽然想起一件正事:「國君,方才郢城令派人傳來消息,北戎王來郢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