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終軍年二十(1 / 2)

漢闕 七月新番 1715 字 2020-06-11

馮奉世乃是文景時名臣馮唐玄孫,漢武末年,他以良家子身份被選為郎官,劉弗陵繼位後補任武安縣長。

在武安縣待了幾年,被繁瑣的案牘與瑣事牢牢捆住幾年後,到三十歲時,不知怎么,馮奉世忽然醒悟了。

「三十而立,我已三十矣,為一縣之長縱有積勛也難以出頭,我若再耽誤下去,恐怕亦要如高祖父一樣,白首亦難封侯了。」

恰逢當時傅介子以斬樓蘭王之功封義陽侯,激勵了一眾有心覓封侯的漢家兒郎踴躍入伍,想要去西域取功名,於是馮奉世也順著潮流辭了官,回到家中一門心思鑽研兵法和《春秋》。

兵法是行軍打仗必備的技能,而春秋,則是混入官場上層的敲門磚。

他家雖然早已中落,但還是有些世交的,今年初,馮奉世靠著前將軍韓增的欣賞,被舉薦為軍司空令。他不願待在北軍,卻主要請求到玉門歷練,正好趕上傅介子出塞支援西域城郭,馮奉世便作為軍法官隨軍而出。

效仿孫臏圍魏救趙之法,在酒泉郡多布騎從,做出出塞攻擊右地之勢的主意,以解西域之困,便是馮奉世提出來的。

但實際上,漢軍只在冥澤邊飲了兩個月馬,連星星峽都沒到,畢竟境外敵情不明,而朝廷已經十多年未曾出塞擊胡,李廣利郅居水之敗的陰影尤在,太守都尉們都十分保守。

唯獨在西域,因為是傅介子領軍做主,倒是更激進些。

此番出塞,馮奉世摩拳擦掌,本以為來到西域可以好好一展所學,但沒想,整場戰爭下來,風頭全被一個人搶了。

那就是任弘。

眼看匈奴不戰而走,馮奉世暗道遺憾之余,也對任弘生出了好奇,此刻一見,竟是個年歲二十上下的青年,更是驚訝。

他心中暗道:「我聽說,當年終軍不過弱冠,便在孝武面前請求出使匈奴,說願意盡精厲氣,奉佐明使,畫吉凶於單於之前。先帝詔問畫吉凶之狀,終軍應對如流,於是孝武大喜,讓終軍作為諫大夫出使匈奴,果然順利完成使命。「

「而後終軍又請纓出使南越,欲羈南越王而致之闕下。只可惜遇上越相呂嘉不欲內屬,發兵攻殺南越王及漢使,終童遂死。」

而這任弘,年亦弱冠,做的又是出使縱橫之任,儼然是終軍第二啊。

而且終軍究竟去匈奴立了何功,畫了什么吉凶之策,世人不知,但任弘去了一趟烏孫,得到的成果卻是顯而易見的:

烏孫倒向漢朝,發兵懲罰龜茲擊滅之,相當於斷了匈奴右臂一指。

還是根最粗的大拇指。

作為始作俑者,任弘那句「一人滅一國」的大話還真實現了,此事已經通過龜茲—扦彌道傳至鄯善樓蘭,西域城郭皆驚。

從姑墨、莎車到於闐、疏勒,諸邦紛紛派遣使者東行,聚集在鄯善國,請求入大漢朝覲,恢復屬國身份。

更誇張的是,此子所立功勛,還不止一項。

馮奉世此刻聽著任弘向傅介子匯報這之後發生的事,越聽越驚愕。

輪台之戰,借烏孫兵殺龜茲相姑翼,解士卒之困,斬龜茲胡首虜千余級。

至渠犁,巧施離間計,讓匈奴三王相互懷疑,相繼遁走,渠犁之圍遂解。

鐵門關,獻上火牛陣大破敵軍,斬西域胡首虜數百級,這里面還有尉犁王的腦袋。

馮奉世贊嘆之余,也不由艷羨,這四件事隨便拿出來一個,便足以彪炳史冊,並讓長安市井坊間議論許久。

任弘未能生於漢武之世,沒有終軍高,但他立下的功績,卻已遠勝終軍。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想到這,老馮又想起自己三十歲才出塞,還啥功勞都沒立,哪怕有點苦勞,也只是附任弘驥尾,不免有些些臉紅。

更讓他意外的是,一般的少年得志,必是十分自傲,鼻孔都能揚到天上去,但這任弘卻不一樣,他每說一件事,都在努力為同伴分功。

「一人滅一國?那是玩笑話,當不得真,龜茲是烏孫大王子所滅,多虧了烏孫使者瑤光公主當機立斷,助我去到烏孫,更因楚主力請,肥王才允諾出兵。」

「至於輪台、渠犁、鐵門之戰,我也沒有創造什么奇跡。」

「真正創造奇跡的,是堅守兩月,靠食胡虜肉撐下來的奚司馬等袍澤。」

任弘指向身後已坐於地上的援軍:「還有將數百輛武剛車,硬生生扛著過了沙漠的士卒們!」

居功而不自傲,這就是孔子所言的「功被天下,守以讓」啊,馮奉世開始覺得,任弘他日必不可限量。

但對任弘知根知底的傅介子卻不買賬,只坐在胡床上笑道:「是你的功,你便好好認下,這些油嘴滑舌,回去朝中與諸卿揖讓時說才有用,我可不吃這一套。」

任弘湊近了傅介子低聲道:「傅公,其實我不止有功,還有過。」

傅介子看了一眼馮奉世,老馮知趣地走遠了點,卻見任弘貼著傅介子耳旁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