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戍客望邊色(1 / 2)

漢闕 七月新番 1560 字 2020-06-11

元鳳五年六月初,原龜茲國境內,馮奉世隨行漢軍援兵主力,在前往它乾城的路上。

路途遙遠,天氣酷熱,士卒們都走得很疲憊,但沒辦法,龜茲是他們在西域北道唯一能夠就食的地方。

馮奉世便不由想起任弘臨走時留下的話來。

雖然傅介子讓任弘暫時忘掉西域,好好回長安去,但任弘仍放心不下,臨走前的夜里,他與傅介子徹夜深談,出了不少主意。

「渠犁、輪台食已耗盡,好容易種下的粟麥也被匈奴人踐踏毀掉,得重新栽種。漢軍新來的三千人,即便要提防匈奴去而復返,也不能在這兩地駐扎,傅公不妨讓兩千人去龜茲分散就食。」

國都被破國王被殺,這是龜茲有史以來遭到最沉重的一次打擊,昔日的西域城郭第一大國一蹶不振,再生不出大的野心來。

漢軍到來後,正式將龜茲一分為三,分別是沙雅、廷城、拜城,交給三個不同家族統治。被挑中的龜茲貴族驚嚇多過喜悅,乖順地派遣使者前去長安,請求天子發給印綬,便能正式立邦。

不過一路行來,馮奉世也發現,這場戰爭里,受損最大的非龜茲莫屬,不僅兩千多青壯被烏孫掠走為奴,沿途的村邑小城也被烏孫人毀掉不少。

大地為馬蹄撕裂,麥子和粟被踩進泥土,有些地方還時常見到撕咬腐朽屍骸的野狼。烏孫人雖與漢是同盟,但其野蠻程度與匈奴不分伯仲,龜茲這次出血太重,未來一代人內,能把傷口舔愈合就不錯了。

馮奉世挪開了眼睛:「一將無能,尚且三軍受累,龜茲王選擇對大漢首先動刀,那龜茲,就只能承受這種後果。」

但也有一個地方例外,那就是龜茲城以西八十里的它乾綠洲,一點都沒受戰爭影響,

在任弘的計劃里,它乾是十分重要的一環:「它乾乃龜茲第二大城,烏孫人未曾侵犯,當地有廣袤綠洲,農田萬畝,屯粟麥兩三千石,入秋後的糧食,足夠漢軍大部吃到明年。」

而到了它乾城附近,此地果如任弘所言,綠洲肥饒,人口眾多,並且在烏孫人鐵蹄下奇跡般地得到保全。

看到這些,馮奉世難免有些泄氣:「任謁者真奇才也,借烏孫兵滅龜茲的同時,還不忘為援軍抵達後的吃食操心。」

「未雨綢繆,走一步看十步啊,我枉長任弘十多歲,何時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它乾城的龜茲人是否會敵視漢軍的到來。

當馮奉世他們抵達它乾城,發現自己的擔憂完全落空了。

他驚訝地發現,還未進城,便看到道路兩側,站滿了它乾人,手中揮舞著這月余來趕工搓羅布麻縫制,用石榴皮染色的黃旗,熱烈歡迎漢軍入駐。

滿城百姓都在長老帶領下,出城來迎,男子荷簞食胡餅雙手遞來,胡婦攜壺漿奶酒頂在頭頂,甚至還有龜茲舞樂,抖肩扭脖,一路唱跳,極其熱情,看得漢卒們眼花繚亂。

而那高鼻深目的長老則朝馮奉世行禮,讓譯長告訴他:

「它乾能從烏孫人蹄下幸免,全靠了漢使任君救護,往後它乾安危,則要仰仗大漢天兵了!」

……

而與此同時,任弘也已回到了樓蘭。

任弘有些難以置信。他和瑤光公主等一行人從渠犁沿著孔雀河前往樓蘭,一路上整整六百里行程,居然風平浪靜,沒有出任何事。

連這個季節在孔雀河兩岸肆虐的狼群都沒遭遇到,往日頻繁出沒在蘆葦叢中的新疆虎也好似絕了跡,腳印都不留下一個。

這與他們數月前在龜茲,在輪台遇到那么多驚心動魄的險境相比,簡直是天塹之別。

但也不能說完全沒事,比如在注賓城時,使團里一匹公馬想強上蘿卜,被任弘抽跑了。

「我家蘿卜,就算配種也要找天馬配,你也配?」

任弘氣得渾身發抖。

而當樓蘭城土黃色的牆垣終於出現在遠方時,任弘感慨良多,掰著指頭算了算。

「我是去年九月北上去注賓城與傅公匯合的,眼下已近六月,好家伙,又是三個三月過去了。」

與駐西域漢軍雲集的渠犁、龜茲相比,去年被漢匈反復爭奪的樓蘭卻沐浴在和平的陽光下。樓蘭的農夫依然在田地里,為每一次放水的多寡而爭得面耳斥,胡楊林旁的草地上牧民驅趕著羊群,羅布泊中漁舟點點,撒下的每一網都能撈起不少銀魚來。

這便是西域正在發生的事,漢軍每將戰線往外推進一些,後方的城郭小國便能離戰爭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