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昌邑國(1 / 2)

漢闕 七月新番 1711 字 2020-06-11

「道遠……」

楊惲從來不知尊卑,盡管任弘已是兩千戶侯,嘴里卻仍稱呼其字。

今天任弘卻不慣他,接完「皇太後」的詔後一揚眉道:「你這區區常侍騎郎,什么道遠,不稱呼西安侯也就罷了,我如今已為左中郎將,成了你上司,還不叫我上吏?」

任弘接詔後第一件事,就是點了楊惲做親隨同往,因為他對郎官系統不夠熟悉,楊惲卻做了好幾年常侍騎,知道郎官、郎衛底細優劣,假手於他挑人即可。

楊惲嘿然,故意朝任弘作揖:「西安侯莫要高興太早,敢問你這『上吏』,當得了幾日?」

聰明人啊,任弘自己也知道,他這「左中郎將」絕非霍光忽然要給他放權,交付宿衛之責,只是拿他當棋子使喚,臨時的差遣罷了。

隸屬於光祿勛的中郎將有三,分別是五官中郎將、左右中郎將,皆有統領期門、羽林,擔負宿衛之責,五官與右中郎將分別由大將軍的子侄霍禹、霍雲擔任,牢牢看著宮里。

而左中郎將就經常空缺,一般是臨出使才任命,因事而立,即時拜官,以示使者親貴,畢竟是比二千石的高級官員啊。

故當年漢武帝拜司馬相如為左中郎將,使之建節往使巴蜀,貫徹皇帝的西南夷戰略。又令張騫為中郎將,將三百人,第二次出使西域,去聯結烏孫一同對抗匈奴。

蘇武也是以左中郎將身份使匈奴被扣留的。

這種差遣式的任命,使命結束,自然也就做到頭了。

任弘頗覺無趣,只打著哈欠回答道:「大概能不超過一月吧。」

「還真有可能這么久……」楊惲不知任弘話里有話,頷首:「道遠可知當年文皇帝從接到朝中群臣之邀,到抵達長安,花了多長時間?」

「多久?」

「你不是看過我外祖父書中孝文本紀么?」

任弘摸了摸下巴:「忘了。」他讀書不求甚解,掌握大略即可,誰會將里面的細節都一一背下來呢。

楊惲就背得。

他低聲對任弘道:「辛酉,捕斬呂祿,而笞殺呂嬃。使人誅燕王呂通,而廢魯王張偃。」

「壬戌,以帝太傅審食其復為左丞相。此後第六天,戊辰,徙濟川王王梁,立趙幽王子遂為趙王,遣朱虛侯章以誅諸呂氏事告齊王,令罷兵,灌嬰兵亦罷滎陽而歸。」

「也就是這一天,諸大臣乃相與共陰使人召孝文皇帝。」

「然孝文皇帝使人辭謝,又遣薄太後弟薄昭往見絳候,諸大臣使者及薄昭兩度往返代與長安之間。而孝文皇帝則緩緩啟程,至高陵休止,使其中尉宋昌先馳之長安觀變。最後才於九月晦日己酉,乘六乘傳至長安,舍代邸。」

「共歷時三十五日。」

楊惲數學不錯:「長安到代國中都,千八百里,長安到昌邑國都,千六百里,還真有可能走一個月,當然,前提是這位昌邑王,與孝文皇帝一樣謹慎。」

別啊,任弘方才就那么一說,此刻掐指一算,真花這么長時間,他那懷胎九月的老婆都快生產了,這差事當真煩人。

任弘和楊惲年輕人還好,一宿未眠不算個事,此番征昌邑王的主官,曾領兵出征的田廣明也還算精神,另外兩位就不行了。

頭發有點禿的劉德年紀不小了,從昨日天子駕崩後精神狀態就不大好。對這位天子,他是報以很大期待,相信其能成為一代聖君。劉弗陵在時,大將軍還能在朝中容下他、蘇武、任弘這樣的外人,孤臣們多少有點指望,可現在……

「只希望新君,是孝文皇帝那樣的人物吧。」劉德暗暗嘆息,為劉姓江山憂心忡忡。

另一位則是光祿大夫丙吉,頭發花白,也是哈欠連天,每當忍不住時,則用寬大的朝服衣袖遮住嘴。

任弘雖然也做過一段時間的光祿大夫,但因為這職務沒有固定的辦公場所,與丙吉並無交集,此刻卻走過去朝丙吉作揖。

「多謝丙大夫。」

丙吉連忙還禮:「西安侯無緣無故,謝我作甚?」

任弘道:「聽說丙大夫曾做過廷尉右監,征和年間治郡邸獄,審理巫蠱之事,連歲不決,很多人得以活命,平日里也提供衣食,不使獄卒虐待。」

「當年弘為祖父牽連,雖才三四歲,也系於獄中,僥幸活到遠遷之時,算承了丙大夫的照拂,一直沒找到機會道謝。」

任弘還曾聞,漢武帝臨終前,想要將邸獄關押的巫蠱相關人士統統處死,丙吉攔住使者郭穰力諫,最終使漢武帝收回了成命。並宣布大赦,邸獄里上千犯人,獨賴丙吉得生,而大赦之恩又遍及天下。

可惜漢武帝和郭穰都死了,而丙吉又低調不居功宣揚,故無人知道他當年究竟勸了什么話。

算起來,劉病已,也是那時候得以赦免出獄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