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大規模殺傷性(1 / 2)

漢闕 七月新番 2197 字 2020-06-11

右賢王屠耆堂年輕時,以英俊多藝聞名匈奴,他能彈胡琴吹胡笛動人心扉,每當唱到「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無藩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時,聞者無不流涕,女人都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這一點,和古板的虛閭權渠截然不同。

可如今,卻是虛閭權渠做了大單於,而右賢王還是右賢王,領地還縮水了大半。

這十年來,屠耆堂蒙受戰敗之名,丟了西域,再沒了早年廣招漢人謀士,欲圖大事的心氣,終日只以酒及女色為樂。連政治態度,也從最積極開拓,想要西遷吞並烏孫的鷹派,變成了希望與漢講和,以守住右地最後地盤的鴿派。

匈奴之俗,正月會於單於庭,祭祀先祖,雖然漠北的一月份還是天寒地凍,但右賢王還是來了,去年剛送走了單於的太子稽侯珊,漢匈和平,不必擔心漢人忽然打過來,右賢王的心情也更輕松些。

但當單於遣左大當戶來通知他去金帳議事時,看著左大當戶那嚴肅的神情,右賢王心里咯噔一下。

「莫非是我和顓渠閼氏偷情的事,被虛閭權渠發覺了?」

單於有許多閼氏,顓渠閼氏就相當於大漢的皇後,這位顓渠閼氏是匈奴三大望族之首蘭氏的貴女,被稱作草原上的花兒,壺衍鞮單於娶了她,但先單於無法生育,死後新單於就按照匈奴之俗接盤。

但虛閭權渠單於已經年近四旬,自有一個龐大的後宮,不喜歡顓渠閼氏,以右大將之女為大閼氏,而對顓渠閼氏十分冷落,讓這正值虎狼之年的少婦人獨處香帳,倒是讓已不想奮斗的右賢王乘虛而入。

從去歲大會蘢城開始,右賢王就暗暗與顓渠閼氏私通,孤男怨女,都是失意者,頗有共同語言,感情從肉體上升到靈魂,越來越頻繁大膽。

而據顓渠閼氏在野地里跟右賢王嚼舌頭,說虛閭權渠單於確實很虛,比右賢王差遠了。

先前被這句話撩得龍精虎猛的右賢王,此刻卻也很虛,騎行在去金帳的路上只忍著調頭逃跑的沖動。雖然虛閭權渠疏遠顓渠閼氏,但並不意味著願意讓她與別人勾搭,右賢王還能怎么說:「我知道這樣不好,可嫂子實在太漂亮?」

等進了單於金帳,才發現郝宿王刑未央和二十四長皆在,而大單於虛閭權渠坐在正中,沉著臉訓斥左谷蠡王呼屠吾斯(郅支)。

「大單於,那受降城,當真不是我燒的!」

原來,自去年底呼韓邪南下後,他的兄長郅支接管了左地,旋即就發生了受降城焚毀事件,駐五原郡的漢軍立刻派使者到匈奴,狠狠譴責了此事,說已回稟天子,要匈奴給個交待。

而大單於最先懷疑的,便是自己的長子,與呼韓邪競爭太子之位,且反對與漢和解的郅支,莫非是他故意派人燒城,想讓兩國和談告吹?

類似的事,被他冷落的顓渠閼氏蘭氏之父,擔任左大且渠的蘭且渠已經干過一次了,前年虛閭權渠單於初繼位,召貴人謀,欲與漢和親,結果卻被左大且渠攪黃了。

蘭且渠自請與呼盧訾王各將萬騎南下屯守,卻故意想趁漢朝剛倒霍內斗,去邊塞搶一波。好在有三騎降漢,言匈奴欲為寇。這導致漢朝皇帝詔發邊騎屯要害處,使邊將趙充國、傅介子出五千騎,分三隊,出塞各數百里,捕得匈奴各數十人而還,和談遂拖後一年。

事後大單於罷免了左大且渠,他也意識到,匈奴內部反對和談者數量龐大,他們固守著匈奴過去的驕傲放不下,以為還能重復狐鹿姑單於勝漢軍俘貳師的輝煌。

故主戰一派,與以呼韓邪、右賢王為首的主和一派勢同水火。

郅支這么做還有一個好處:叫呼韓邪被漢人扣留,不得歸來。

過去幾十年,兩國互相扣押使者是常態,經常談著談著發生意外,漢匈關系跌入冰點,使者也就不用回了,單於怒而悉留漢使,漢使留匈奴者前後十余輩,而匈奴使來漢,亦輒留之,非得人數相當才罷休。

郅支有極大嫌疑,故大單於審了又審,但郅支都矢口否認,幾要拔刀自殺以示清白。大單於這才信了他,又開始盯著主戰諸小王萬騎長一個個問,他們也都撇清了關系。

問到最後虛閭權渠煩了,大罵道:「難道還是漢人自己燒的不成?」

右賢王出列道:「大單於,此事還真可能是漢人自為!」

和任弘的豐富對壘經驗能增加智商,右賢王給眾長講起在西域時吃過任弘的虧,十年了,十年來他走過的路,基本就是任弘的套路。

從樓蘭城下不斷讓人出出進進的空營,到鐵門一夜築起的雄關,再到離間計,最後是烏孫戰爭的轉戰千里七戰七捷,吳宗年的背叛。

莫要因為近年任弘的驍勇威名,而忘了此人早先極善用計謀,而燒受降城這件事,真像他手筆。

右賢王道:「小王曾聽漢人謀士說過,與胡一樣,漢皇帝群臣戰和不一,此事可能是漢人主戰一派所為,或許便是那任弘的陰謀!」

……

剛剛得到消息的長安,群臣也在承明殿討論此事,今日天子劉詢特地不參加朝會,令兩位大司馬和丞相、御史大夫代為主持,讓兩派臣子不要有所顧慮,放開了吵。

最先上場的是小輩們,義成侯甘延壽成年後嗓門漸粗,有向韓敢當靠攏的趨勢,他大聲道:「我乃北地人,一百年前,匈奴焚毀了北地回中宮,孝文皇帝以此為奇恥大辱,赫然發憤,遂躬戎服,親御鞍馬,從六郡良家材力之士,馳射上林,講習戰陳,聚天下精兵,軍於廣武,顧問馮唐,與論將帥,欲親征匈奴!」

「只可惜遇上了濟北王劉興居反叛,此事遂罷。」

「今日匈奴再焚我大漢之邑,毀受降城,可大漢,已非百年前的大漢了!」

「然也!」新陽侯、建章衛尉辛慶忌應和道。

「戎狄無信,孝惠、高後時遵而不違,匈奴寇盜不為衰止,而單於反以加驕倨。逮至孝文,與通關市,妻以漢女,增厚其賂,歲以千金,而匈奴數背約束,邊境屢被其害。此則和則無益,已然之明效也,還是要以武折之!」

大漢確實是不再是一百年前的小受了,起碼反戰者不敢像季布呵斥樊噲那樣說:「辛慶忌、甘延壽可斬也。」

聰明人如魏相已經不說話了,只有蕭望之執拗地說道:「此事尚待查明,受降城已空,匈奴早不燒晚不燒,為何偏在左賢王入朝時燒之?或是天干物燥自己失火……」

「五原屬國說,是人為所放,至於為何偏挑這節點縱火與漢交惡?」

吳宗年笑道:「蕭大夫不懂匈奴之性,真如豺狼一般,子女不孝父母,父母亦對子女隨時摒棄。昔日頭曼單於有太子冒頓,後有愛閼氏,生少子,頭曼欲廢冒頓而立少子,乃使冒頓到月氏國為人質。冒頓前腳剛到月氏,而頭曼單於便急擊月氏。月氏王欲殺冒頓,虧得冒頓盜其善馬,馳騁亡歸。後來冒頓又以鳴鏑射殺了頭曼,篡位為單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