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不要……玉郎——」
當雙手雙腳被捆,當男人拿著針與線,他說:「我要把你下面縫起來,這樣你就誰也勾引不了啊——」
當針穿過肉瓣,當疼痛隨著血水冒出,她的眼中泛著淚,無力地嘶吼求饒中,他只是一徑殘酷地,哪怕手在顫抖也止不住了這念頭。
將她縫起來,要她誰也碰不得……
他的手是血,滿手的血,他將綉花針穿過時,她疼得哆嗦面色慘白,已經縫了四針了,那令他著迷不已花洞在他手下緩緩地合攏起來……
當有水漬滴到手臂上,他緩緩抬頭,讓她看到那雙唯一美好的黑瞳充滿了血絲。
那一刻,所有的恨所有的痛都已消失。
她抽著氣問他:「我沒有背叛過你,你會相信嗎?」
那雙堅定的瞳,令他黑眸一眯,哆嗦的手指再插過花瓣,第五針。
「我相信……你說什么話我都相信……」
他的眼淚在流,一滴一滴打濕在手背上,渾染開那紅色的血漬。
她低低地笑了,那是痛苦與放松。
然後他聽到她說:「如果你覺得只有這樣能讓你滿意,那就縫起來吧……」
他手一顫,猛然抬頭,黑眸中是壓抑的憤怒和受傷:「你放棄自己了?!」
她緩緩搖頭,被束在床柱上的小手緩緩張開,她想撫摸那張凹凸不平的臉蛋,她想撫平他眼中的受傷。
她知道她說什么他都不會相信,但她不想他受傷。
「在我眼中,玉郎是高高在上的男人……他不會為我而受傷哭泣,他會站在高台上,身邊陪著的是美麗的妻子,和一個很出色的兒子……」
那日他娶妻時,她是如此的憤怒,卻又開心。
看著他迎娶美麗的足以匹配他的妻子,她有多開心和感傷,他不會知道……
一雙血手緩緩伸上來,捏著她的臉頰,撫摸上那朵他親手刺下的菱花。
低啞的音調透著一絲蒼白無力,他問她:「為什么……」
短短三個字,竟是如此酸澀而無力。
她凄然一笑,像是看透了他所有的怨恨般,無奈地低喃道:「玉郎,我們斗得過他嗎……你想陪上你的整個家族嗎……」
拿著綉針的手緩緩地垂下,他默然起手,搖搖晃晃的龐大身子在落日映襯下,塞滿了整個房間……
一步一步遠離,她垂眸無力地瞌上,任那疼痛蔓延全身……
什么都所謂,她不恨他如此狠毒。
只恨自己辜負了他一番痴情……
***
夜幕低垂,當雙手的血漬早已干枯,他怔愣地盯著那一雙手。
隱隱發抖的手,他記得這雙手做過什么。
他拿著針與線,將她的穴縫了起來……
他猛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跑出門,沖進那間陰暗的房間。
受傷的女人哪也沒去,她被捆著四肢,蒼白的面色下一片陰影。
在見到已經離開很久的他出現時,只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盯著那朵笑容,美麗得令人心碎。
蹣跚著一步一步走上去,他害怕靠近她,顫抖的雙手緩緩地抬起來,他想碰觸這個女人,但她似乎好虛弱……
「恨我嗎……」
他站在很遠的地方,低低地飄來一句。
她搖搖頭,唇瓣裂開著。
「為什么……不恨我……」
顫抖的音,帶著恐懼與少許的期待。
他有多么小心翼翼,他不會知道,但她看到了。
心頭那一絲酸澀,心臟被細線束得緊緊地纏得無力呼吸。
「為什么要恨……」
為什么要恨他?
有什么可恨的?
「做錯事的不是你……」
是她,無論怎樣做,她都在出錯。
自以為聰明,到底賠上的卻是這個愛她最深的男人……
當冰冷的身子被溫熱的體溫緊緊束住,當那雙血腥的大掌捧住她腦袋,當那渴求卻無奈的眼睛牢牢地鎖住她,他向她乞求:「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
「……」
「你向我發誓,你哪兒都不去,你只留在我身邊!如果你再死了,我就讓珍環賠命!我也會納很多妾,我會讓她們生很多個孩子——」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哭泣著哽咽,淚水模糊了視線,分不清到底是為了什么而悲哀。
是這個男人身上的悲傷感染了她,還是為命運的糾纏而悲傷?
她只想哭,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為什么——為什么要喜歡我——」
沙啞的聲音無奈地低鳴,她的委屈,她的無奈,她的痛苦,她的愧疚——
「你要我怎么將這份情還給你——」
為何不對她殘忍,就貫徹始終,讓她不再這么愧疚,讓她有恨他的理由……
為何……要這么溫柔……
***
骨子里的玉金枝,是殘暴的。
記得他倆第一次相遇,記得他為命運的不甘,記得他自身的自卑。
和她小八真像,他們是同類人,可以抱在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打氣。
但他和她又是不一樣的。
他自身再殘,也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爺,而她不過是泥。
他擁有她所羨慕又嫉妒的一切。
有親人疼愛他,為他犧牲一切。
她又嫉妒他是男人,可以如此得到偏寵。
記得他給她刺上永遠也洗不掉的刺青時,他說這樣可以般配,她沒有怨恨,是心酸。
他擁有她所羨慕的一切,但他卻自卑著。
她想撫平這個男人的悲傷,就好似能撫平自己的悲哀。
她看著他笑,自己也會快樂。
她將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夢想都寄托在他身上。
他們如此相似,卻又如此不相似。
她喜歡這個男人,喜歡他會為她溫柔,任是再殘暴,他也願蒙蔽自己,只為她一人溫柔。
這世上她可以負任何一人,就是不願負他,她想看他永遠滿足的笑容,那樣也在滿足著自己……
奢侈的自私呀……
127
都家二子被問斬前昔,皇帝再度病倒,為求安康大赦天下,都家二子被逐出帝國,永世不能為帝國臣子。
十月底,以宮中妃嬪為首,為數龐大的爆發出血症,無一人幸免。
景王高唱凱歌回朝,一聞皇兄久未安康,主動去佛清寺吃齋頌佛,何時皇兄病有起色,他何時結束。
一片手足之情感動無數百姓。
但皇帝仍在十一月中旬駕崩。
擁立太子為新帝,景王為攝政王。
***
身體已在康復中,繼太後之死又接著皇帝,天朝斷斷幾年皇家人一個接一個,已鬧得百姓心生不安。
幸爾攝政王仁政,大舉開倉放糧,發放至全國各地。
聽聞當今景王仁政時,她並未露出些許的驚嘆。
景王心慈祥的確屬實,但不可否認,先帝之死他沒參予其中,只是不知多久他會自立登基為帝。
宮中一事落幕,都枉回城。
那座都府藏身之所已被玉金枝勾搭官府將之焚燒了。
在舊址中重建新府,掛上的仍是都家,只不過是塞外仁善之家。
自此,玉金枝才恍然,所謂狡兔有三窟,可惜發覺已晚。
金大戶與商家做生意,逐漸抓住了商家的命門,在短短一年內將商家的生意命脈攏了過去,令商家必須聽從他們吩咐才有得飯吃。
這已是商段與玉葉枝一時大意不慎掉入陷阱。
玉金枝一直未與金大戶掛上勾,倒是落得相安無事。
但商家與玉家既然是姻親,自然得幫忙。
只是這忙,在當都然光明正大出現時,他差點一口咬碎牙。
良葯自能治百病,這都然身子康復,由著可以在四處走。
當景王以先帝求得長生不老,害得眾多百姓苦楚,鬧得宮中也不得安寧,便更多的大赦天下,這其中一項,昔日死囚皆可延緩有期徒刑,但凡被逐出帝國之人長達五年皆可再重獲帝國臣子之名。
無論哪一條,皆是對都家有利。
景王掌權下,這都家人又是何等風光!
在熟知隱情的玉金枝與李景下,不將都家人徹底除掉,下一個就是他們了。
只是景王倒未諸多阻攔,李景仍舊那位高權重的大將軍,與攝政王分庭抗衡。
都家仍舊披著慈善之家,由金大戶出面,真正的都家人仍潛伏在暗處。
身子已康復,玉金枝的身下留情最終還是下不了手,她被關在這座院子里哪都不能去。
玉金枝花重金請了江湖高手暗處護衛她,一股硝煙味即觸可發。
魚死網破,雙方都知道,在解決了宮廷那邊,都枉一心一意要對付的便是玉府。
他早有謀劃,使了一計未贏一計,未曾料想過的便是人心。
他自認玩弄人心,卻敵不過玉金枝與小八的心。
一掌捏碎瓷杯,面目可憎下,身旁的兄長涼涼閑問:「你現在恨的是玉金枝,還是莫小八?抑或,二人皆恨?」
面對兄長那一副莫不關己,都枉笑臉僵凝,「女人對她好一分,她便跟誰熟一分?」
「我早說過了,那小賤人會害你,你偏不信。」
而今後悔,倒也為時不晚。
看著手中碎成幾瓣的瓷杯,都枉的目不轉睛下,都然淡淡問:「現在你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