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灑落天書陵的星光與此時向陳長生幽府里灌涌的星光互相輝映。星光落在他的身上和斷碑上,如雪一般,他的神識順風雪而遁,不知去了何處。星光也落在別處,比如照晴碑上,碑面上的那些線條越來明亮,不時閃耀,仿佛有水銀在里面流動。
不見照晴碑,卻能見碑文,無知無覺間,陳長生的真元像那些水銀在碑文上流動一般,在經脈里開始流動,那些本有些枯萎的河流溪澗,隨著真元的滋潤,逐漸變得生機盎然起來,最終,那些清水向著斷崖下方的深淵里墜落,看似與以往相同,隱約間卻似乎多出了某種希望。
深淵再如何深不見底,只要水流永遠不竭地傾瀉而下,那么想必總有一天會被填滿吧?
星光也落在第二座天書碑上,線條顯現而明暗不定,仿佛神識飄於虛空之間,難測其方位。陳長生的神識隨之而動,去了萬里之外的某條江畔,倏然再歸引江碑前,來回之間,一種難以說的規則已經烙印在他的心靈里。
星光落在前陵十七座天書碑上,無數前賢曾經現的無數種解碑的方法,如雪一般落下,如葉一般飄零,在他識海里一一呈現,然後開始在身體里開始揮作用,他的經脈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潤,他的神識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養,他的氣息在不斷提升。
時間緩慢地流逝,他在斷碑前閉著眼睛,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星光照亮京都,甘露台依然在燃燒,只是散的光線是寒冷的,仿佛是冰焰一般。
聖後娘娘站在美麗到難以形容的冰焰之中,看著天書陵方向沉默不語,那塊碑早就已經不在天書陵里,為什么陳長生卻還能把那片星空填滿?
天書陵籠罩在雪般的星光里,碑廬四周一片安靜,苟寒食、庄換羽、唐三十六等年輕的觀碑者,看著碑面上那些在線條里流動的水銀,神各異,他們並不能確定今夜究竟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這件事肯定與陳長生有關。
苟寒食忽然抬頭,望向東南隅那片繁復的星域,片刻後抬步向碑廬里走去。折袖緊隨其後向碑廬里走了過去。隨後,唐三十六、七間等人未作猶豫,也隨之進了碑廬,然後消失,去往屬於自己的天書碑前。
他們不知今夜天書陵為何會亮若白晝,但知道很多年前王之策破境時京都的異象。
他們清晰地察覺到,今夜的星光要比平日濃郁很多,即便是他們自己的命星,都要比往常要活躍很多,仿佛在等待著自己。對於修道者來說,怎能錯過這樣的機會,尤其是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在觀碑二十余日之後,都已經到了破境的關鍵時刻,必須抓住所有的機會與天時。
就在荀寒食等人走進碑廬,在照晴碑前消失之後沒有多久,山陵里忽然響起一聲極為清亮的長嘯
這聲清嘯,來自東亭碑前。
神國三律梁笑曉站在碑廬前,神如平日一般冷傲,只是微微顫抖的右手,暴露了他此時內心的激動,數月前破境後,他的境界一直停滯不前,連帶著觀碑也停了下來,而今夜,他借著這片星光,竟一舉突破到了通幽中境
另一座碑廬前。
唐三十六從懷中取出陳長生前些天交給他的葯匣,從匣中取出葯丸,遞給身旁的折袖一旁,然後把剩下的葯丸盡數吞進了腹中,然後閉上雙眼。
折袖看了他一眼,依樣吞進腹內。
苟寒食看了二人一眼,把離山劍宗准備好的葯物,分給關飛白和梁半湖,不再停留,去往下一座碑廬,將剩下的葯丸交給七間,這才施施然離開。
這里是第三座天書碑,折桂碑。
現在尚是春日,山間沒有桂花,看不到那些碎金,也聞不到唐三十六最厭憎的香膩的桂花香。
但此時不知為何,折桂碑廬四周,忽然生出一股極濃郁的花香。
不知道是不是碑廬外這些天賦驚人的少年們,正在摧動真元運化葯丸所散出來的香氣。
啪啪啪啪。
一陣極細碎、卻有些驚心動魄的聲音,從折袖的身體里響起
那些聲音,仿佛是他的所有骨頭都被打碎了一般。
緊接著,有水沸的聲音從他的身體里響起。
接下來,越來越多的水沸聲在碑廬四周響起,盤膝坐在廬外閉目破境的少年們,身體漸被白色的霧氣所包裹。
沸騰,那是星輝真元燃燒的聲音,那些靈山幽府被不停輕推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唐三十六睜開了眼睛
他眼神里平日里常見的戲謔意味早已不見,只剩下肅然與平靜,幽靜無比。
在他的黑眸最深處,仿佛還有星輝燃燒的余光
這證明他的幽府已經開啟。
唐三十六通幽
關飛白隨後睜開了雙眼,輕吐一口濁氣,有熱霧自唇角飄散。
梁半湖睜開雙眼,望向碑廬四周,臉上露出一絲憨喜,顯得極為安樂。
離山劍宗二子通幽
緊接著,蘇墨虛通幽
聖女峰那位師姐通幽
摘星學院的學生通幽
槐院兩名少年書生通幽
折桂碑廬外,不停通幽
引江碑前,七間通幽
天書前陵,人人通幽
星光落在天書陵上,如雪一般。
有人破境通幽之時,碑廬外氣機受擾,那些雪般的星光,會微有折散,如花一般散開,份外美麗。
唐三十六站在折桂碑前,輕輕搓著手指,聞著那股香膩的花香,忽然覺得桂花並不是那么令人難以忍受的事物。
星光落在他的身上,如水一般濺射開來,向夜空里散去。
不遠處,梁半湖與關飛白站立的地方,也有星光濺射向夜空而去。
折桂碑廬外,十余道星光濺射,人影站在其間。
相同的畫面,還出現在天書前陵的很多座碑廬前。
夜色下的天書陵,樹木森茂,即便被星光籠罩,也有些幽暗。
此時的山陵間,數十道星光濺射,銀花處處,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