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雪中的前後輩(1 / 2)

擇天記 貓膩 1991 字 2020-08-11

</br>readx;十六歲未到,便入了通幽上境,與徐有容一道創造紀錄,放在年輕一代里,陳長生毫無疑問是個天才,就算與歷史上那些絕世強者的同齡時期相比,他也毫不遜色,但他現在畢竟還只是個少年。

他和蘇離之間的距離,無比遙遠,仿佛滄海,就算把天涼王破、畫甲肖張、梁王孫這些逍遙榜上的高手全部扔進那片海里,也無法填滿。在修行界,蘇離就是一座神明,他只是神明之前的一個普通人。

被仿佛神明般的前輩強者居高臨下教訓,換成別的年輕後輩,只怕早已躬身認錯,或者惴惴不敢,陳長生此時也很緊張,身體有些微微顫抖,但聲音卻依然平靜而堅定:「我不明白前輩你的意思。」

他珍惜生命與時光,認為撒謊是一種非常不經濟的交流方式,所以向來只願意說真話,這就是一句真話,他不知道蘇離說的機會是什么。那套他准備傳給自己的劍法?還是活著離開的機會?

蘇離看著他面無表問道:「我是誰?」

這一次陳長生有了經驗教訓,自然不會像最開始時那樣誤會,但他現在緒不怎么好,所以倔強地閉著嘴,不肯回答。

蘇離很明顯對這種況很有經驗,臉上沒有任何尷尬的神,很自然地指著自己的臉,自問自答道:「我是離山蘇離。」

他的聲音驟然提高,無比寒厲:「我只需要一眼便能看穿黑袍的功法,難道還看不出來你就是陳長生!就是因為我看出來了你是陳長生,所以才讓你不要說自己是陳長生,我讓你重來一次,你為什么非要說出來呢!你這是什么意思!」

暴喝如劍,陳長生只覺渾身生寒,心想前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蘇離的眼睛微微眯起,看著他說道:「你如果不是國教學院的陳長生,或者不說自己是國教學院的陳長生,我可以裝作不知道你是國教學院的陳長生,為了還你的送傘之,傳你一套劍法倒也無妨,遺憾的是,你錯過了這個機會。」

聽完這句車軲轆話,陳長生才明白這位前輩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後說道:「我是國教學院的陳長生,那為什么不能承認自己就是國教學院的陳長生?這比前輩所說的機會更重要。」

「不可能!」蘇離大怒拂袖,只是衣袖已然破爛,又被溫泉水打濕,所以動作看著絕不瀟灑,反而顯得很可憐。但他並不在意這一點,看著陳長生說道:「能得我蘇離親授劍法,無論是哪家學院的學生,或是何方宗派的弟子,都必然驚喜交加,感激涕零,誠惶誠恐,誰舍得錯過這樣的機會!那是要被星空唾棄的!」

陳長生很是無語,心想此人的自戀驕傲,怕是唐三十六再活五百年也追不上了。

忽然間,蘇離冷靜了下來,神也漸寒冷,看著他面無表說道:「我明白了。」

陳長生繼續無語,心想我自己都不明白,你又能明白些什么?

蘇離看著他嘲弄說道:「都說你在現在的這些晚輩當中天賦極高,見識極廣,怎么可能不知道跟我學劍是何等樣難得的機緣?你故意報出身份,原來就是想讓我因此不能授你劍法,從而……讓我欠你一份人?」

陳長生心想這又是什么意思,這位前輩真是太喜歡自說自話,而且也真是太過自戀了,難道你的一份人有這么重要?

「世人皆知秋山是我最喜歡的後輩,你今日讓我欠你人,將來你和秋山因為有容那丫頭鬧將起來,想用這份人讓我不便話,至少不便出手?」蘇離看著他微笑說道:「你這個少年……很早熟,很陰險啊!」

這抹微笑很冷,很嘲弄,很居高臨下,仿佛洞悉一切。

陳長生沉默,覺得很不舒服,知道此時不能再繼續無語,解釋道:「前輩您想多了。」

「是嗎?你之所以要說出自己的姓名,是因為你道德高潔,不想占我離山便宜?還是說你重視榮譽遠勝跟著我學幾招劍法?如果真的是這樣,你對我無所謀求,那么還站在這里做什么?」

蘇離看著他似笑非笑,說不出的嘲諷:「你搶了我離山弟子的大朝試榜名,還要搶吾家秋山的老婆,送劍的份你自己又不要,還等什么呢?等著我心不好的時候,一劍斬了你?」

這番話何其誅心,何其冷漠。

蘇離這等作派,不說是恩將仇報,也是極霸道蠻橫。陳長生氣息微粗,想要壓抑住心頭的怒意,再解釋幾句什么,終究還是什么都沒有說,沉默片刻後,把金針重新纏回手指,轉身向雪嶺外走去。

風雪漸起,不多時便遮住了少年孤單的身影。

「趕緊滾蛋!如果你能活著離開魔域,算你運氣不錯。」

蘇離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嘲笑說道:「扮這副傲骨錚錚的模樣,給誰看呢?」

不知道為什么,說完這句話,他忽然沉默下來,望向北方的雪空,嘆了口氣。

那小子離開周園的時候,也不說打聽一下那丫頭怎么樣了,死了也活該。

他脫下濕漉破爛的衣衫,只剩了條褻褲,走進溫泉里,緩緩坐下,然後向後躺倒。

無論是解衣,還是移步,直至躺進溫泉里,他的動作都很緩慢,仿佛就連移動一根手指頭,都是那么的艱難。

他靠在溫泉邊的白石上,伸手摘下石縫里的一朵茉莉花,伸到鼻前輕輕嗅了嗅。

誰知道在這風雪連天的世界里,怎么會生出一朵鮮花來,就算有溫泉,為何偏偏是茉莉花?

他有些倦了,懶得去想這些問題,把黃紙傘擱到一旁,然後閉上了眼睛。

此時,魔族數萬大軍和那些恐怖的強者,還在四處搜尋他的蹤跡。

他卻像個度假的游人,在溫泉里靜靜地睡著。

……

……

喀喀,那是松軟的雪面被靴底踩實的聲音。

蘇離睜開眼睛。

此時距離陳長生離開,他在溫泉里靜卧,不過數刻時間。

陳長生又回來了。

蘇離沒有轉頭,聲音毫無緒說道:「怕了?」

陳長生沒有回答他的話,走到他的身後蹲下,重新解下指間的那根金針。

蘇離嘲諷說道:「你的錚錚傲骨呢?寅老頭最欣賞的晚輩,怎么忽然間變成了軟骨頭?風驟雪寒,前路難行,現在知道怕了?居然不分南北,來求我離山劍宗照拂,才繼續向前走?」

陳長生依然沒有理他,手指捏著金針,再一次扎進他的頸間。

第一次替蘇離行針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金針很容易扎進去,沒有遇到任何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