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延安奇人(1 / 2)

在進入雨林樹海的十四天後,我們從森林中離開,正式進入了羑里的區域。

話雖如此,但放眼望去,仍然是一片山巒與樹林,畢竟整個羑里盆地是被群林大山所包圍,所謂的脫離樹海,只不過是開始接觸市集城鎮而已。

南蠻獸人勇猛好斗,這點在我進入羑里之後,得到了很充分的印證。就在大街之上,常常是一個獸人大喊一聲「哇殺」,跳了出來,攔在另一個獸人之前,然後兩邊就對戰起來,這邊一記虎爪過來,那邊一記豹拳過去,幾下子功夫就血花四濺。

這樣子的情況,沒多少時間就在街上反復上演,路人們好像也已經習以為常,絲毫不覺得奇怪,反而很熟練地讓出空間來,讓那些干架的可以大干一場。

不過,打的雖然激烈,卻還不至於傷及性命,這主要是因為獸人們皮粗肉厚,又在勝負已分之後不下殺手,但很奇怪的是,就算看得出自己要輸了,輸家也會堅持到最後一刻,決不逃跑。

奇異的南蠻風俗,真是讓我難以索解。

到市鎮之後,我們到處找人詢問史凱瓦歌樓城的所在,得到的卻盡是一雙雙直瞪過來的怪異目光。

在南蠻打混一年,這里的語言我學會了六七成,阿雪聰明伶俐,更是說得琅琅上口,聽不出半分口音差異,過去在市場交易時,曾靠著這點成功殺過無數次價,照理說應該是和本地人混熟的一項有利條件,誰知道,阿雪才開口說幾句話,就立刻被發現是外來者,對方也對我們的問題不理不采。

我身上帶了一些可以賣到不錯價錢的寶石與金飾,預備在這里賣掉,兌換成通用貨幣,可是照現在這樣的情形,如果貿然拿出值錢貨物,可能只會成為獸人們的目標,惹來麻煩。

為防不測,我和阿雪都換上了斗篷,遮掩住面容,省得惹來太多麻煩,不過,獸人們的鼻子不是長在那里沒用的,我身上的人味,才剛出現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當我們走在街上,沒多久,後頭就開始跟著一大票獸人。

如果是半獸人,那還好看一點,因為雖然毛多了些,又長著尾巴或是獸耳,但起碼臉看起來還是人樣,可是如果是純血獸人,那看起來就是一頭特別巨大、會用兩腳站立的猛獸,雖然說不上美觀,但是誰都感覺得出他們的殺傷力。

「師……師父,我們該怎么辦?後頭好像跟了很多人啊。」

「不要吵,只要妳不出聲,他們就不會發現了。」

這個說法當然是不可能的,至少跟在我後頭的幾十名虎人、豹人,就很顯然地不認可這說法,瞧他們一個個目露凶光,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手上的棍棒與釘槌,就知道情況不妙,馬上就要動手了。

體認到這個事實,我不禁後悔自己日前為何貪小便宜,不先准備一點輔助用的魔法卷軸在身上。

雖然這里是大街上,但是我們兩個外地人沒可能得到任何保護的,我想來想去沒有辦法,向阿雪使眼色,准備先下手為強,讓紫羅蘭居前,噴火放電地逐退這些獸人,阿雪作第二道防線,防止他們沖近過來,這樣子雙重作戰,要對付這些沒組織性的獸人,應該是沒有問題。

怎知道,或許是因為太過專心打暗號,我居然沒有發現有人從正前方冷不防地靠近過來,待得驚覺,已經是一記重拳轟在臉上。

「仆你個臭街,你這賤賊!什么人不好勾引,居然敢勾引我老婆,給我仆街去吧!」

鼻血直流,險些連鼻梁都給打斷了,我痛得要命,腦里卻是還搞不清楚,為什么會莫名其妙挨揍?

我是初次來到羑里,不該和本地人有恩怨,至於搞上人家老婆,自從離開娜麗維亞之後,就不曾有過這種事了。

本來要動手的獸人們,遇到這樣的突發事故,反而呆住了,在聽見是另外有糾紛發生後,他們紛紛後退,讓出打架空間來,臉上的表情更是有些怪異。

「你搞錯了,我、我沒……」

「沒你娘親,你給我收聲啊!那天我回家,就看到一個男人和我老婆光溜溜地在床上滾來滾去,光看那恐怖尺寸和熟練動作,就知道一定是你這賤人。」

又是一拳,正中小腹,雖然不是很重,但是取位刁鑽,一下就讓我痛倒在地上。

如果說是報應,那也就算了,可是像這樣沒頭沒腦地挨揍,甚至連打我的人是誰都還沒看清楚,這實在是很冤枉。

「冷、冷靜一點啊……」如果只有挨打,那還好一點,但是我隱約看到,那人似乎拿出了匕首,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倘若你只是勾引我老婆,那也就算了……」

「就、就是說嘛,老婆被人上了,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這、這代表你老婆很漂亮嘛……」

「但是你這狗種為什么連我兩個妹妹都不放過?那天我回家,就看到一個男人和我兩個妹妹光溜溜地在床上滾來滾去,光看那恐怖尺寸和熟練動作,就知道一定是你這賤人。」

「啊?什么?你妹妹,我、我好像不曾……」

「曾你娘親!」

沒有動刀,但是連續幾腳踢過來,也真是夠難受的了。阿雪不知道是不是嚇呆了,居然沒有過來幫手,但最奇怪的是,我聽見那群旁觀的獸人,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聲驚嘆,好像聽到什么稀奇事物一樣。

「如果你只是勾搭上了我兩個妹妹,那也還情有可原……」

「對,有話好說,不用動手,我們……哎唷!」

「但是你這禽獸為什么連我老母都上了?那天我回家,就看到一個男人和我老母光溜溜地在床上滾來滾去,光看那恐怖尺寸和熟練動作,就知道一定是你這賤人。」

「喂,這實在是太誇張了吧,我……」

「我你娘親!」

這次我聽得很清楚,無分什么虎人、豹人,那群旁觀獸人一起「哇」的一聲驚呼,彷佛聽見什么很恐怖的事情一般,竟然就這么樣地一轟而散,幾下子就跑得不見人影。

奇怪的是,當獸人群散了之後,那個怒罵我搞上他全家女性的男子,便沒有再毆打下去,反而一手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近距離面對面之下,我大為驚訝,因為這人非但是個人類,而且還是個我曾經見過的人類。

布巾纏頭,身穿南蠻地帶特有的彩衣,腰配彎刀,而背上卻背著一堆畫具,兩撇相當富有知性氣息的小胡子,囂張地彎彎翹著,這人赫然便是我和阿雪在蘇瓦韃剌宮殿里頭所相識的旅游畫師,茅延安。

在逃出那座宮殿時,因為他的縱火幫助,我和阿雪得以成功逃脫,但之後卻找不到他的人,想不到大家會在羑里又碰頭了,而且還是這么怪異的會面。

「哎呀呀,運氣真是不錯呢,只用幾句話和一些拳腳,就把這些獸人趕跑了,我本來還擔心要動到刀子呢。」

茅延安彈了彈手中的匕首,那個刀刃竟然可以收入刀柄里頭去,而且刀刃里頭還有紅色液體流出,是一柄相當逼真的道具。要是他用這柄匕首,刺在我的身上,那么除非近距離觀看,否則誰都會認為我被他給宰了。

「去你媽的,好端端的為什么打我?」

「打你是為了救你,我的拳頭有那些獸人重嗎?如果是由他們來打,你現在別說死屍,碎屍你都當定了。」

話倒是沒有說錯,他可能因為是文人的關系,手腳力道不大,打在身上也不怎么痛,但莫名其妙地挨一頓揍,我心里頭還是老大不快,揪著他的領子質問。

「去你媽媽的,為什么你打我一頓,那些獸人就都跑光了?這有什么道理?給我老實說出來。」

「道理自然是有的,不過不光是靠拳頭,而是靠嘴巴。」茅延安低聲道:「朋友,你知不知道,南蠻的獸人們最崇拜些什么神啊?」

「這個嘛……拜火教啰。」

在南蠻混了一年,我多少也有耳聞。經過長久的宗教戰爭,連串的歸並與結合後,目前大地之上的宗教,基本上仍然是由光之神宮、暗之神宮為兩大山頭,無論是精靈或是人類,都是依著自己的善惡之分,信奉這兩大神殿,尤其是經常要與神明打交道的魔法師,更是如此。

不過,南蠻地區卻是這兩大勢力盡皆難以進入的所在。

野獸的天性是怕火,這一點獸人也不例外,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一個以火神為信仰的宗教,在南蠻形成,迅速拓展勢力,成為了拜火教,教徒跨越種族,在南蠻各部落之間存在,已經變成南蠻頭號強權。

「嗯,你說得沒錯,但你曉不曉得,除了火神之外,獸人們也同樣崇拜另一個神明呢?」

「哦?什么神明這么了不起啊?光之神宮來這里開分店了嗎?」

「……巨陽神。」

「……」

三人一豹離開了街頭,找間小鋪子坐下。在茅延安的解說下,我們才明白,原來南蠻獸人除了敬畏火焰之外,也對巨大yáng具有同樣的崇拜。

這其實沒什么值得奇怪,即使是人類部落,在原始時期,還是有很多人對象征男性尊嚴的陽物,有著說不出的崇拜,這點從民俗研究的各種yáng具圖騰,可以得到證明。

不僅如此,在羑里,還有些風俗習慣簡直令我們這些外來者為之瞠目。

對各族獸人來說,妻妾與人通奸,令得自己頭上的獸毛染綠,戴上一頂天然綠帽,是一生都難以抹滅的羞辱;但相反過來,若是有辦法以非暴力手段,勾引到他人的妻妾或是女眷,那則是比以武力擊敗對方更加榮耀,會受到全族人的高度尊敬。

這也就是為什么,當茅延安胡扯了那一大堆東西之後,所有獸人竟然被嚇得四散驚逃。

「你不過是個人類,論尺碼……照說該與獸人們差得老遠,但是你不但能勾引到別人老婆,甚至連別人的老妹和老娘都一並帶上床去,哪輪到那些獸人不俯首稱臣,照我說,他們不但會以為你是巨陽神的使者,更搞不好以為你有巨陽神附體呢!」

茅延安說著,更朝我胯間瞥了瞥,大笑起來。

難以想象被這種亂七八糟的神明附體究竟會變成怎么樣,我只有沉默了。之前沒有注意到,現在面對面細看,這才發現他確實是個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不單是相貌出色,換上了此地流行的彩衣之後,更是顯得神采奕奕,散發一種少年人的活力,即使在和我們說話的時候,仍不住豎起拇指,遙遙衡量街上行人的身形尺寸,在一本小簿子里頭飛快地留下人物草圖。

開口時,言談詼諧,特別是那兩撇翹翹的小胡子,配合上他的氣質,很是有一股頹廢畫家的藝術氣息,像這樣的中年男人,即使身無分文,往往也能在歡場之中贏得女子青睞,以我來看,絕對是那種扮豬吃老虎型的狠角色。

「巨陽神附體?被你這樣說,我也不會高興,那檔子事靠的應該是技巧,光講陽物尺寸,是莽夫所為,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在我肩頭重重一拍。

「你心里還是暗自爽了一下對吧?人不風流枉少年,法雷爾提督年少英俊,不用特別客氣啊……」

我沒好氣地看了阿雪一眼,自然又是這笨丫頭多口,向別人泄漏我的身分,不然我一進入羑里就已經改名,這家伙又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不用這么小氣嘛,我這個人呢,最喜歡的就是結交朋友,各派各路的英雄豪傑,我都希望能夠結交,更何況是提督這樣的傑出人物呢?」

阿巫當初也說自己的嗜好是結交朋友,不過被他結交的朋友最後都沒什么好下場,像這樣的朋友,還是少認識幾個,我的命也長一點。在重申我目前使用的假名「藍鵰」之後,我便打算帶阿雪離開。

「怎么這么不近人情啊?我想我多少還能夠幫得到你們喔。」茅延安笑道:「有沒有興趣雇用我啊?我多年來為了作畫取景,羑里來來去去走過幾十趟,連一些獸人們不知道的小路我都曉得,是向導的不二人選。想要在羑里找個人類向導,很難找的,除了我之外,保證方圓百里內找不到第二個。」

「哦?為什么?你把他們都滅了口嗎?」

「呃……不是那個意思。」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知道,羑里的情形比預期中更糟,我和阿雪人生地不熟,倘使沒有向導帶路,走起來就像沒頭蒼蠅一樣。羑里的人類本來就不多,肯替我們帶路的只怕更少,龍女姊姊的事不可以拖,倉促間要找一個向導,大概只有眼前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