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族城位於一處深海之中。

當年聞翹他們因意外來到無盡之海時, 就從很多海獸那里聽說過海族城，只是海族城實在排外, 他們的實力不足，所以沒有去那里走一趟。

聞翹心里一直可惜著。

如今她終於擁有可以在下界橫行的實力, 寧遇洲卻不在, 心里是一片化不開的惆悵。

「聞姑娘, 怎么了？」玄綸溫聲詢問。

聞翹搖頭，問道：「海族城里的成員都是海族？」

玄綸道：「不僅是海族，還有很化形妖修, 以及一些化形妖修的後代。」

這是聞翹第一次去海族城, 玄綸夫妻倆為她帶路, 以聞翹現在的實力, 下界已經無人能再為難她，玄綸夫妻倆自也不擔心什么, 純粹是過去湊熱鬧的。

漆黑的深海之下, 有一座光華璀璨的城市。

遠遠看去，這座城市仿佛被一顆透明的水晶球籠罩著，隔離海水, 使那座偌大的海城如同深海之下的一顆明珠，綻放燦爛的光華，吸引海獸靠近。

玄綸解釋道：「海族城是由海族建立的，他們用自己的能力幻化出避水珠，這城里便有一顆巨大的避水球，將海水和城市分開。」

雖說海獸是海洋生物, 並不懼水，但也有些海獸並不那么喜歡深海的環境。何況海獸修煉成人後，也喜歡學習人修的一些習俗，至少他們生活的城市，就不喜歡泡在水里，所以方才有海族煉化出避水珠，創造出海底之城。

久而久之，很多妖修也習慣居住在無水的海底城市，與那些沒有化形的海獸分開，以此彰顯身份。

三人來到海族城外，只見前方是用一種亮晶晶的珊瑚築成的城門，上方是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海族城。

大抵是因為深海太過黑暗，所以海族們建城，都喜歡用各種會發光的材料建造，使之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如一座水晶宮。

在聞翹眼里，這海族城和星越峽的宮殿一樣，宛若夢幻般的水晶宮。

三人交納靈石進城。

入城後，首先是一條寬闊的街道，街道兩邊是各種水晶珊瑚建成的房子，人來人往，格外熱鬧。

聞翹看了看，發現街道上的「人」，不僅有妖修，也有人修，不過妖修的數量更多，人修反而少一些，而且人修的修為普遍都不高，都是元宗境之下。

妖修的修為都是元皇境以上，放在外面可以成為一方妖王，整座城市的妖修加起來的數量非常可觀。不過想到齊集到此地的都是無盡之海的妖修，想想無盡之海的寬廣，倒也不足為奇。

玄綸解釋道：「海族城是海中妖獸最向往的聖地，很多海獸化形後，都會選擇來海族城定居。這些人修的來歷很復雜，有些是無意中被卷入無盡之海，被海獸帶過來的，有的是海獸到人修大陸附近搶的，有的是……」

他沒有說的是，這些人修在海族城的下場只有一個，便是成為海獸的奴隸。畢竟在海族的地盤，人修是弱勢群體，會淪落這種境況也不奇怪。如果人修想要脫離奴隸的身份，除非擁有一技之長，這一技之長可以是煉丹師、煉器師、陣法師或符籙師。

雖然玄綸沒有明說，但聞翹如何看不出來。

她只要稍稍看一眼，就能看到這些人修身上被烙下的主仆契約，被契約所束縛。

想想人修捕捉妖獸與之契約，妖修強制與人修契約，好像也沒什么毛病，不過是東風壓倒西風罷了。

她神色平靜地移開目光，邊走邊看。

玄綸是個細心的，暗暗地窺視她的神色，見她並無惱怒之意，暗暗松了口氣，爾後忍不住失笑。

聞姑娘為人他還是清楚的，就算她因為人修在海族城的處境惱怒，也不會遷怒旁人，她是個明理的姑娘，知道什么能為什么不能為。

走了會兒，聞翹突然看到前方走來一群女子。

這些女子容貌秀美，身段婀娜，無一不是美人，但一雙眼睛仿佛蒙上一層淡淡的暗翳，添了幾分木訥呆滯，仿佛靈智缺失。

聞翹一看就知道這些女子是海珠兒，正是海族創造出來的一種傀儡。

比起人修在海族城的地位，這些海珠兒更是不堪。

聞翹站在路邊，看著這群海珠兒穿過，進入前方一處水晶宮殿之中。

不久後，這群海珠兒再次出現，她們的纖纖玉手托浮著一輛水晶珊瑚所造的華蓋寶車，四周有輕紗般炫麗的龍綃垂落，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車內坐著一個人，那人有一條藍色的魚尾……

寶車經過時，龍綃微微掀起，車內的人正好對上聞翹看過來的眼神。

瞬間，四目相對。

「停下！」

一道如玉珠般的聲音響起，一只纖長美麗的手撩開龍綃，一張雌雄難辯的臉出現在世人面前。

「是十三公子。」

一道輕呼聲響起，很快就引來周圍人的竊竊私語。

十三公子含笑看著聞翹，「這位姑娘，不知姑娘芳名，可有婚配，你覺得本公子如何？」

聞翹：「……」

玄綸夫妻：「……」

玄綸夫妻沒想到這位在海族中以美貌出名的十三公子會看上聞翹，而且見面就向人家求親，都驚呆了。

聞翹淡淡地道：「本尊已有道侶。」

十三公子有些失望，不死心地問：「你的道侶有本公子好看嗎？本公子可是海皇之子，若是你願意改嫁本公子，本公子許你一方海域。」

「我夫君確實比公子好看多了，公子不及他千分之一。」聞翹平淡地道，「而且本尊是人修，不需要海域。」

十三公子有些不服氣，摸著自己雌雄難辯的臉，「這世間比本公子長得好看的人可沒有多少。」

「本尊比你好看。」聞翹懟回去。

十三公子噎住，就是因為這姑娘長得實在太好看，讓他乍然一見驚為天人，才會不顧身份直接向她求親啊。能長得比他好看的人修，還是第一次見到，海族自詡美貌世間無敵，哪里想到這世間竟然還有人修比海族長得好看的？

可是對方這般不給面子，還是讓他非常生氣，忍不住就想搶親。

最後，自然沒能搶親成功。

一個元帝境的海族，怎么可能搶得了元聖境老祖？就算是海皇出面，也沒有用。

倒是聞翹趁機見到海皇。

海皇擁有一條深藍色的魚尾，據說魚尾的顏色越接近深藍色，血統越高貴，毫無疑問，海皇是海族中血統最高貴的存在。

見到聞翹時，海皇打量她片刻，突然說道：「聞姑娘很像一個人。」

聞翹心中微微一跳，「誰？」

海皇沉吟片刻，取出一方薄如蟬翼的龍綃，將之徐徐展開。

只見那龍綃上，繪著一個栩栩如生的女子，那女子容貌之盛，世間難見，縱使是以貌美出名的海族，在她面前亦是相形失色。

聞翹怔怔地看著龍綃，可以看出繪制這幅畫的人當時的心情，定是用盡所有的溫柔將之繪下。

十三公子看到畫上的人時，也怔住，面上露出恍然之色。

他終於明白為何初見聞翹，就鬼迷心竅地向她求親。蓋因他年幼之時，曾經在海皇這里無意中見到這畫上的女子，從此念念不忘，這世間任何男女再也無法入他的眼。

這畫上的女子和聞翹一模一樣。

「這幅畫是誰畫的？」聞翹問道。

海皇將之小心地收起，方才道：「是我們海族中最優秀的一位海皇，據說是他的心上人，他一直在尋找她，直到他驟然離世，仍未找到。」

「他是如何離世的？」聞翹追問。

海皇嘆息一聲，「他在壯年之時，突然身中一種厲害的海毒，死後屍骨無存……」

聞翹已聽不下，她想起師無命曾經說過的話：他已經轉世許久，每一世皆不得善終，這是對他的懲罰……

「聞姑娘？」海皇驚訝地看著她。

聞翹眨了下眼睛，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淚如雨下。

她知道這幅畫是誰繪制的，怨不得他當時會說「我為你，轉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