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利維坦之歌 9(1 / 2)

</br>很老派的腔調,甚至有點裝模作樣,有點像中國那些退休的老干部,總以為自己還跟世界的風雲變化有關。

但瓦圖京就像一個親自吹響了沖鋒號的將軍,路明非根本不敢拖延,立刻上手削土豆,以他在短弧刀上的修為,削土豆這種活兒對他再合適不過了。零則挽起袖子坐在桌邊開始磨胡椒,路明非注意到她很容易地就找了磨胡椒的工具,她果然不是第一次來這里。

瓦圖京又在火爐里加上了幾塊炭,原本就很溫暖的木屋里,溫度高到讓人微微冒汗,鍋上的肉湯正在沸騰,老唱機放著柴可夫斯基的交響曲,溫馨得像是回到家的感覺。

瓦圖京和路明非並肩而立,濃眉大眼盯著燉肉的鍋子,好像那是他的作戰地圖。

「中國人?日本人?」瓦圖京忽然用不太熟練的英語低聲問。

「中國人中國人!」路明非點頭哈腰,但又覺得這看起來就算不是日本人也是個二鬼子,於是趕緊挺直了腰板。

「你是來買飛機的么?」

路明非一時間懵了,不知如何回答。

「我認識的中國人都是來買飛機的。」瓦圖京聳聳肩,「你們很喜歡我們的飛機。」

路明非愣了一下,忽然意識到這位前國防部副部長已經被隔離了很久,中國問俄羅斯大批量采購戰斗機都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

「你看起來還不錯。」瓦圖京老爺子暗地里沖路明非豎起大拇指。

路明非繼續發懵,怎么就不錯了?難道老爺子是贊美他削土豆的手法嫻熟?

「這是她第一次帶男生來這里,我得幫她多留點心。」老爺子說話還是鬼鬼祟祟的,「年輕女孩子,很容易被長得好看的男孩子欺騙,你看起來不是那種人。」

我擦你一個戰斗民族的男人,直接點會死啊,你這罵人不帶臟字兒的,看不出修辭能力不錯嘛,您普希金么?路明非心里久不工作的吐槽機重新開始運轉,但臉上還是可親的笑容。

「干杯!」瓦圖京舉起放在旁邊的伏特加,吐出兩個蹩腳的中國字,豪邁地一飲而盡。

「你跟皇女殿下怎么認識的?」瓦圖京老爺子放下酒杯接著問。

「同學,我倆是同學。」

「你是個運氣很好的小伙子,要好好巴結她,在俄羅斯沒有她辦不到的事。」瓦圖京用胳膊肘戳了戳路明非,「男人成功的要訣之一就是使勁巴結有本事的女人!」

路明非正尷尬得不知怎么接,就被瓦圖京那豪爽的大笑打斷了。瓦圖京摟著他的肩膀,好像巨熊摟著一只耷拉著眉毛的土狼。

晚餐很快就做好了,他們圍坐在松木長桌邊用餐,濃郁的紅菜湯讓人渾身溫暖,罐燜牛肉的肉汁稠厚,還散發著新鮮茴香和香芹的味道。

這是一場地道的家宴,就像是留學海外的孫女來探望爺爺,還帶著同學,爺爺神采飛揚地講他年輕時多么厲害的故事,孫女嫌棄不想聽,於是悶頭喝湯,同學卻不得不陪著笑臉聽,不時還用新學的俄語贊幾句「赫拉笑」。

但路明非還挺開心的,沉浸在這種家宴的氣氛中,滿心平安喜樂,甚至還抽空想念了叔叔和嬸嬸。

根據瓦圖京的講述,零其實是他的「生意伙伴」。蘇聯解體之後,他從之前軍隊的同僚那里募集了一筆不小的錢,利用當年軍隊的關系殺入了商場,很快就成為俄羅斯屈指可數的財閥。他把飛機賣到中國,把石油賣到歐洲,把鑽石賣到世界各地,一度是叱吒風雲的大佬。而羅曼諾夫家族原本的生意在歐洲,想要進入俄羅斯市場所以跟瓦圖京合作,瓦圖京欣然接受了這位盟友,卻沒料到羅曼諾夫家族派來的是個比行李箱高不了多少的小女孩。

一度外人覺得零是他的養女或者私生女,他也並不否認,好讓他們之間的合作更加秘密。在幾年的時間里,羅曼諾夫家族的錢瘋狂地涌入俄羅斯,憑借瓦圖京的人脈收購公司和土地,也把瓦圖京捧成俄羅斯最大的金融寡頭。

但好景不長,政府的管制如暴風雪般到來,金融寡頭們紛紛落馬,有些人得以逃往海外,而瓦圖京則被沒收了所有資產,被監視居住到今天。而羅曼諾夫家族卻因為一直藏在瓦圖京的背後沒有出面,而得以幸存,迄今仍然是俄羅斯隱形的金融業領袖。

雖然經歷了這樣的大起大落,瓦圖京似乎也不太在意,他講的最多的還是蘇聯時代的事,似乎金融寡頭的生涯對他而言不過是玩票,他始終都是蘇聯紅軍的一員。

伏特加酒加了一杯又一杯,罐燜牛肉冷了又加熱,瓦圖京第三次講到古巴導彈危機的時候,零忽然出聲,打斷了瓦圖京的神采飛揚,「這次來我是想問你關於『δ計劃』的事。」

屋子里的溫馨美滿仿佛被一刀砍斷,瓦圖京停止了滔滔不絕的講述,高舉的酒杯停在空中。

路明非一時間懵掉了,他本還以為零帶著自己是來問瓦圖京大將搞幾張去軍事禁區的通行證的,「δ計劃」是什么東西?為什么這個詞一出口,就仿佛有寒風灌進了木屋,溫度直線下降。

但零以手勢示意他閉嘴。

酒杯慢慢地落回桌面上,瓦圖京陸軍大將緩緩地轉頭,看著零,「你上一次問我這個問題,是十年以前。我沒有回答,我以為你從此不會再問。可今天你帶著這個男孩來,問了同樣的問題,你是幫他問的么?」

此刻他應該被恭恭敬敬地稱為「瓦圖京陸軍大將」了,那舊時代的威嚴忽然回到了這個老人的身上,那雙因為喝多了伏特加而混沌的眼睛里,透出刺眼的光芒。

「反正我知道的事也會告訴他,所以你單獨跟我說,和當著他的面跟我說,是一樣的。」零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