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但為君故(97)(1 / 2)

</br>楚子航的視野里,克里斯廷娜破繭而出的那一幕是完整的,首先是白色鐮刀般的爪刺破了繭,它是那么地鋒銳,童子切附上「君焰」的高熱才能切開的繭衣,對它來說就是利刃割裂絲綢。

再然後團成一團的滑膩從那個新開的缺口里掉了出來,下墜之勢並沒維持很久,因為繭中的「羊水」跟空氣接觸後迅速變得粘稠,把它吊在半空中。

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團糾纏在一起的蛇,但看不到蛇頭,細潤的白鱗上閃爍著五彩璀璨的光,表面蒙著的黏液漸漸地凝固,像是一層透明的晶體把她包裹起來。

片刻之後,那層晶體開裂了,濺射出萬千的晶片。巨大的骨翼緩緩地張開,骨骼之間沒有翼膜,但每根翼骨的末端都帶著霜雪般的利刃。群蛇般的身軀緩緩地打開,露出少女嬌挺的身軀和明艷照人的臉,但腰部以下卻是長蛇般的尾,跟赫爾佐格培育出來的蛇形死侍相似,但她是完美的,仿佛按照上帝手稿制造出來的禁忌生物。

此時此刻她正用那條長尾掛住高處的鋼纜,垂下來觀察路明非。

路明非看不到那么多細節,因為視野全被那張明艷的臉兒擋住了。跟吹氣如蘭的女孩子這么對視,卻實在心潮澎湃不起來。

「嗨,醒醒,名詞解釋!」路明非嘆了口氣。

這次芬格爾啥動靜都沒有,不過也難怪,以真芬格爾的性格,這種時候就該挖個洞把自己的腦袋埋起來。

「所以你還記得我,克里斯廷娜。」路明非問。

「記得,你說過的每句話,每個動作我都記得。」克里斯廷娜輕聲說,「但我不是你記憶里的克里斯廷娜,雖然你可以繼續用那個名字來叫我。」

優美但毫無情感的聲音,殺機畢露的金色瞳孔。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站在龍化克里斯廷娜的角度,楚子航和路明非被殺掉是最省事的,布寧和偽奧金涅茲也不例外,這世上看過她孵化的人都該死。

要想掙脫就必須龍化,可小魔鬼連面都不露,他也沒法自行龍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好在他還有一張嘴。

路明非迅速地定了定神,「我是什么味道」

克里斯廷娜搖了搖頭,「古老的味道,像是封存在罐子里的泥土,又像是烈火里烤著的骨頭。」

路明非原本也覺得克里斯廷娜聞不出什么究竟,雖然眼下的克里斯廷娜是這么炫酷的造型,但作為怪物他的段位還是高得多,夏彌同學以耶夢加得之身也沒聞出來他有什么異樣。

但得到這種答案仍然令他有點驚悚,克里斯廷娜講的就像是一則寓言詩,詩歌中用來指代他的東西似乎都暗喻著死亡。

「你倒是香得很,聞起來像你常用的那種香水。」路明非又說。

他爭取時間是為了楚子航,憑力量掙脫不了的束縛,憑言靈未必不行,粘度再怎么高,還是某種生物膠,以君焰的高溫,應該可以把它熔化甚至氣化。

但他連眼神示意楚子航都不敢,在一個高階龍類面前,一點點游移的眼神都會被覺察。

克里斯廷娜聞起來倒真是香香的,蛇形的生物本該帶著冷腥的氣息,可克里斯廷娜從破繭而出的那一刻起,幽冷的香氣就彌漫開來,令人心曠神怡。

真的有點像克里斯廷娜喜歡的那種香水,而且更加純粹。

「那是從記憶里帶來的味道,我可以用意念改變自己的氣味,我也可以用意念模糊你的感官,讓你覺得你聞到了那種氣息。」克里斯廷娜說。

果然一瞬間鼻端的氣息就變了,爬行類的腥臭、生物的惡臭,熏得路明非幾乎要吐出來,但在那之前,氣息迅速又轉回那種幽遠的清香,像是凜冬中盛開的花。

原來真是神經系統被影響了,但高階龍類有這種能力並不令路明非意外,中古時期的傳說中龍就經常會制造幻覺來迷惑人類,這並非言靈,而是強大意念對其他生物體造成的壓制。

「你說過那種香水令你想起母親,還有對過去的懷念么」路明非問。

「不,只是殘影。不用試著用過去來影響我,過去的一切我都記得,但都不重要了。」

克里斯廷娜張開背後的骨翼,翼骨末端雪亮的刀爪彈開,就在路明非以為自己要被大卸八塊的時候,卻看見每根翼骨都噴射出雪白的絲來。

路明非終於想起刀鋒女王是啥玩意兒了,星際爭霸中蟲族的女王,本體卻是個被蟲族感染的人類,當年路明非最愛用的英雄單位,居然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克里斯廷娜沿著自己織成的網,重新攀上鋼纜。她又消失在路明非的視野里了,但楚子航還能看到那個匍匐在鋼纜上的、妖嬈女蛇的背影。

她遙望著某個方向,雖然那里只是漆黑一片。但她應該是能辨別方向的,韃靼共和國或者莫斯科,那個地方對她意味著過去。

「龍蜘蛛,歷史上有人觀察到過,級別上應該是次代種。感染龍血應該不夠造成這種程度的變異,那份血清不對勁。」芬格爾這才在口袋里小聲嘀咕。

「我們遇到過對勁的事情么」路明非嘆氣。

其實也不用小聲嗶嗶,以克里斯廷娜的聽覺,此刻周圍空間里的每一絲風聲都聽得清,只是這個新生的龍類並不在乎。

「那個追逐正義的女孩,路明非,你想過她為何要追逐正義么」克里斯廷娜輕聲說。

路明非一愣又是一喜,克里斯廷娜願意跟他說話,沒准就有一線生機。但這個問題他真的答不上來,因為完全沒思考過,他只覺得那時候的克里斯廷娜又傻又勇敢。

「因為她的生命是短暫的,短得看不到未來,與其寂寞地死掉,不如飛蛾撲火。」克里斯廷娜倒也沒等著路明非回答,「多么可悲的人生啊,拼命地掙扎,她知道自己在別人眼里是愚蠢的,可別人越是這么看她,她越要表現得勇敢。在死亡面前,除了那份勇敢,她一無所有。」

她始終用「她」來說過去的自己,似乎已經決定了要跟過去割裂開來。

「每個人在死亡面前都是一無所有的。」路明非說,「你至少還有愛你的母親和……父親們。」

但他心里微微地動了那么一下,原來克里斯廷娜的勇敢源於她對死亡的恐懼,就像源稚生的勇敢源於他對過去的悔恨。

「你說起那個可憐的女人,是想喚醒我人類的心么」克里斯廷娜的聲音依舊平靜,「你知道我有多恨她么她生下殘缺的我,只是作為一件禮物留給她的男人。而她自己又是那么愚蠢,到死都誤以為自己被人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