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萬里龍沙》(五)(1 / 2)

一替成名 superpanda 1593 字 2020-06-13

《萬里龍沙》外景極多。在警方抓獲一名信使,並通過信使將「策反」長翅鳳蝶的信件送入後, 長翅鳳蝶不可抑制地動心了, 因為這是唯一一個脫離「龍骨」的機會了, 出獄之後他便可以重新站在「兄弟」面前。有了長翅鳳蝶, 警方事半功倍, 警方、對手,追追逃逃,逃逃追追, 追了又逃, 逃了又追, 簡直是熱鬧到不行。劇組特技指導是個業界大師, 曾經參與過多部警匪片制作。

這天, 劇組要完成的是一場追車戲。左然直接聯系某小地方政府,承諾了許多事, 終於獲得支持,動用上百輛車, 用大陣仗封了一段人跡罕至的路。倘若電影中有撞車、翻車場景, 劇組必須封路,這是硬性規定。

左然、何修懿、蘇洋、還有另外兩個擔綱警察的演員趕到時, 主美術、副美術、布景師、布景工十分忙碌, 正在進行制景最後收尾, 將本場需要的道邊建築全部搭建完畢。在劇情中,這些建築會在警察、黑-幫追車當中被撞得支離破碎,生存意義就是毀滅。可以預見, 這會是一次困難的拍攝。

大路筆直,一輛車都沒有,遠處地與天纏綿在一起,界限看不分明。路邊,臨時房屋錯落有致,從主美術的圖紙騰飛到了現實的世界中。兩輛吊車還在工作,將電影制景需要的材料一一放置在應在的地方。

「天冷,」左然問道,「去擋風處待一會兒?」

「嗯。」明白左然要與美術指導詳談,何修懿點點頭,「成。」

語畢,何修懿走到布景工人們臨時搭建的一棟屋子前,縮在房檐底下,靜靜觀察左然,感覺對方與周圍森冷的空氣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見何修懿縮在屋檐下邊,左然收回了注視的眸子,專心地聽身邊美術指導胡上講解進度。

胡上名字十分特殊,據說,當年他的父母在某個景區的湖心島中成婚,因此便為兒子取名「胡上」,音同「湖上」,可他從小到大,總會被解讀為「胡亂弄,不靠譜」。

胡上指向建築後的吊車:「馬上收工,只差最後一棟房了……」

左然看著忙碌中的龐然大物:「嗯。」左然建築專業出身,上學時常常在工地里邊轉悠,他只一眼便認出來,這輛吊臂大約20米長的吊車應當就是之前拍齊劍飛與尹長東某場對手戲時借的那輛。那是場夜間戲——月亮掛在半空,地面微微泛白,觸目所及之處仿佛浸入海底,一叢叢的灌木就像是珊瑚礁,在水汽中微微盪漾。18歲的二人憧憬著未來,渾然不知這倒映在眼瞳中的慘白正預示著他們人生的另一個開端。那場戲要求光源遠離地面、模擬月光效果,所以劇組專門租借了大吊車。

不知為何,左然心中有些不安——上次用時明明沒有這種感覺。

「您隨意安排吧,」胡上又道,「都准備好了吧。」

「嗯。」此前,左然已經十分有創意地設計出了車體動作,使用電腦模擬,並且邀請汽車特技人員進行了反復的練習。帶著吊臂的攝影車該怎么追也早已經安排好了,就連拉索該怎么扯才能翻車也計算過了。左然討厭那些粗暴毀車行徑,他希望自己能奇跡般一次過,雖然正常來講需要拍攝很久,這也是國產片不愛它的原因。

甘肅冬天風有些大,左然額發亂舞,他隨意地伸手,將額發撩上去,細碎的黑發從修長的指縫中鑽出,眯起眼睛盯著施工的方向看。

那架吊車繼續運作。

它動了個位置,往前移了幾米,緩緩地吊起了不知什么東西,要將它運送到另一個地方去。

一陣大風吹來,左然更深地眯起眼。吊車吊起的材料在打晃,於風中搖擺著,好像蜉蝣翅膀,脆弱、透明。奇怪,明明是好幾頓重的物品——

在朦朧的目光中,左然突然感到吊車吊臂也在顫動。

……錯覺么?

這時,建築材料忽然不再移動。吊臂與材料僵持了幾秒,而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吊車被扯得傾斜並且直直地倒塌下來!!

竟然是側翻了!

吊車側翻,這種事情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吊車影子變得很大,20米長的吊臂轟然砸下。

而它下邊,便是……何修懿用來擋風的房檐!!!

何修懿看不到屋頂後、房檐上的狀況,正低頭閱讀手中劇本,渾然不覺厄運已經疾馳而來。

左然只覺得一瞬間,全身的血液全被抽空了。他用盡全身力氣大喊了一聲:「修懿!」他一向都冷靜自持,此時聲音卻在發顫。

與此同時,他邁開步子跑向自己不惜一切也得護住的人。震驚、擔憂、恐懼等等心情一齊涌上心尖。他已經能看見懸崖之下那漆黑的深淵。時間的海洋中怒濤洶涌翻滾,他只能依靠弱小的力量,艱難泅渡,希望最終能夠趕到岸邊,而不是被剝皮扒骨吞噬殆盡。

不提那句「天冷」就好了吧……自責的感覺如頑固的皮癬,坑坑窪窪異常丑陋,根本無法被剝落似的棲息在他全身的皮膚上。

個人本就弱小,只是完整世界甚至可以忽略不計的一片片碎片,被命運毫無無意義地、漫不經心地拋卻在各處。可他們卻常常忘記這點,兀自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修懿是他的心尖血,卻不是這個世界的。

……

聽見帶了一點撕裂音的「修懿」二字,何修懿茫然地抬頭。投映入眼簾的是個很高大的身影。何修懿只覺得一陣沖擊襲來,巨大力量令他無法站立,身體一栽,便面朝下趴在土中。他被緊緊擁住,寬厚胸膛死死壓住了他,令他無法移動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