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三章 大風(五)(2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3039 字 2023-05-06

「嗯……不過剛才是男的。」

「那岳將軍的兒子,跟你說過的……」

「你特么……」

「哎,別打別打,孫兄弟,不就前兒個說的那事嗎?」陳華笑起來,「四月底的時候,候官縣那邊不是出了大事嗎?說有一幫賊人,誣陷了當兵的鍾二貴——當然是不是誣陷不好說啊,但岳將軍的那對兒女,堅持說是誣陷的,一邊到福州府喊冤,把府尹大人都鬧得焦頭爛額的。另一邊呢,姐弟倆就開始在城里抓人,這不,中旬還沒過呢,不少外地過來的綠林豪強,就都被這兩姐弟拿了,催命啊,夜叉惡鬼啊這是……」

「那今晚是……」

「不就是有人被盯上了嗎,啊,這次來的沒有姐姐,只有那個小霸王岳雲。孫兄弟我跟你說,不是我陳華挑事啊,別看你有幾分力氣,那個岳雲啊,天生神力,胳膊比你腿還粗,伸手連房子都能推倒……你看先前跟你說過,去年年底,兩姐弟在福州打擂,那是打遍福州無敵手啊,姐姐潑辣,一手長槍還算點到為止,弟弟使拳的,嘖嘖誰不被他打得鼻青臉腫鬼哭狼嚎……唉,反正最近大家日子都不好過……」

「你們都回家平安盟了還有什么不好過的,又不抓你們……」

「那也不好說,孫兄弟,我陳華是沒什么志氣,可上頭的生意,我也不好說,難免也是刀口舔血的事情……」

陳華挑了挑事,但對於武藝上的問題,寧忌冷靜得很,對他吹噓岳雲的行為根本沒有情緒,雙方又聊了幾句,陳華這才離開,寧忌則回到攤位上,跟曲龍君說了打聽來的消息。

曲龍君如今扮演的正是江湖大俠龍傲天,又整天拿俠女的故事忽悠人買匕首,聽了這些事,倒是有些好奇:「也不知道那岳銀瓶岳姑娘,武藝到底高到什么程度。」

寧忌想了想:「我要是跟她真打起來,估計五五開吧。」

他過去倒是在父輩口中聽過幾句對岳將軍這對兒女的評價。家學淵源,身手也是同齡人中的極致,仔細衡量,大概是初一姐、黑妞等人的程度,自己過去是年紀被壓制,打不過她們,但出門游歷年余,經歷過江寧的各種磨煉後,身體上力氣也漲了,如今真要打起來,未必會差多少。

兩人隨口聊了一陣,對於接下來的事情,倒並不覺得與自己會有什么關系。但過得不久,一個極大的意外就冒冒失失地來了。

戌時過半,夜色那頭的騷亂已經暫時停下,有部分捕快抓了人,正是從金銀橋方向回去。各種消息傳來時,有人道遠處是一次大的抓捕,或許還有漏網之魚在外頭逃遁,寧忌便沒有再去周圍吃吃喝喝,與曲龍君一塊在攤位後方守著。

戌時三刻,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穿過行人,往銀橋坊的里頭走——不知道為什么,對方的步伐仔細看時很尋常,但寧忌就下意識的覺得對方鬼鬼祟祟的。他朝這人多看了幾眼。

這人的目光,也在掃視著周圍的動靜,眼看著就要從雜貨車的旁邊走過去,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停了一下,身上鬼鬼祟祟的氣質消失了一陣。

只見這人打量了一下車頂上的旗桿,站定了,又打量一眼,然後倒退了幾步,然後下意識地叉了叉腰,目光疑惑。

寧忌在車子後頭伸長了脖子也看著這人,兩人的目光交錯了片刻,都有些遲疑、錯愕與不可置信,對方放下了叉腰的雙手,開始眯起眼睛,朝這邊過來。

寧忌休的矮了一截,露出半個腦袋,下一刻,半個腦袋也不見了,他徹底地縮到了馬車後方,但那道身影便沿著馬車與米糕攤之間的空隙擠進來了。

「……竹、竹記分號?」

那人探進頭來,望定了縮在車後的寧忌,寧忌嘴角也是微微抽搐,帶著怨念地看著這人的臉。這時候,曲龍君的身影陡然站到了寧忌身前:「這位客人,請你出去。」

那客人道:「走開。」

寧忌也拉了拉曲龍君的手:「沒事。」

「……不可能啊。別嚇老子……」曲龍君讓開後,那身影如同壁虎般的穿過空隙爬了進來,到了寧忌面前,還在眯著眼睛打量他的面貌:「你、你……你怎么……」之後伸出手來,便要捏寧忌的臉。

寧忌一拳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那人腦袋晃了晃,鼻孔中流出血來,他捂著鼻子,與寧忌對望著蹲了下來:「啊,不是做夢,你……你,你怎么在這里的……」

「我特么還想問你呢。」寧忌壓抑著聲音,「左行舟你個狗賊你到這里干什么!」

「我、我……」名叫左行舟的狗賊點了點自己,猶豫了片刻,「我特么不能說,倒是你在這里干嘛,不對……是你怎么出現在這里了,這不對啊……」

「我叫孫悟空!」

「……啊?」

「我現在叫孫悟空!」寧忌壓抑著聲音點自己,「我在游歷天下呢,我沒想過見你,我跟西南沒關系。」

「啊——你掛那么大的竹記分號你說你跟西南沒關系!要不是這旗子誰看得到你啊……」

「啊!」寧忌抱著腦袋,「我特么就知道,我早該把這破旗子換了——」

兩人蹲在一塊,一時間,腦子都是漿湖,如此混亂糾結了一陣,左行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這才轉過身來,攀著攤子的沿往外頭窺探,同時也壓低了聲音:「對了!我……我也不叫左行舟,我叫周刑,刑天的刑。」

「什么鬼?你就把名字倒過來也叫化名?」寧忌也下意識地朝外頭看了看,「……不對啊,你在這里你干嘛要化名,還有,你這副狗狗祟祟的樣子是怎么回事?」

「你才狗狗祟祟呢,誰狗狗祟祟了。」左行舟看了攀在旁邊的寧忌一眼,隨後又看看同樣半蹲偷窺的自己,臉色一陣糾結,隨後用力搖了搖頭,嘆一口氣,「唉!算了,一時跟你說不明白……我現在是壞人,你不要壞我好事。」

「你這種壞人還有個屁好事!不過我也正好想說,你別把我的事情跟人兜出來,誰都不能說懂不懂?」

左行舟蹲在那里想了想,之後終於偏過頭來,仔細地打量了寧忌,他已經冷靜下來,目光之中有復雜的審視:「跟誰兜出來?說些什么……對啊,認真的,你怎么跑這里來了?這里有多危險你不知道?」

「這里有什么危險的,哪里危險了。」

「這里不危險,但是你危險啊。」

「你滾出去!」

「……不行。」

「你不是有壞事要做嗎?你不滾出去我捏死你!」

「不行。」對方認真道,「我是有事情,但是不做了,你這邊沒弄清楚我不能走。你這馬車有沒有箱子,能不能鑽進去,你讓我鑽進去……」

「我……擦……你個王八蛋……」

寧忌磨著牙齒,一時間恨不得撲過去咬死他,但沒有辦法。

過去的那些年月,左端佑將家中的一些孩子陸續送到小蒼河,後來又送了一些到西南,這左行舟在一幫「留學生」中間年紀是最小的,但性子野,是左家人中間罕見的武斗派。他雖然比寧忌大幾歲,但一幫熊孩子有事沒事炸糞坑,組織派系行軍布陣最後群毆時,雙方都曾有過大量的交集,有時是戰友,有時是敵人。

知根知底,他威脅不動對方。

兩人狗狗祟祟地蹲在那兒,僵持了好一陣,寧忌只好平靜了下來。

「算了,你不走就不走吧……那說說啊,你這是准備干嘛來著?」

「……原本計劃,要跟岳雲打一架。現在看來,改天吧。」

「跟岳雲……在哪里啊?」

「就在這邊……估計已經快來了。」

「這邊……」

雙方算得上知根知底,對方說到這里,寧忌點了點頭,便已經明白過來:

「懂了,你這個狗東西,原來是在當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