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六章 最後的時光(1 / 2)

權柄 三戒大師 2371 字 2020-08-24

第四九六章最後的時光

月色昏黃,樹影搖曳,東城李府的後院之中。

望一眼樹下枯坐的單薄背影,李光遠輕嘆一聲,與夫人緩緩走了過去。

細碎的腳步聲驚醒了出神的姑娘,詩韻回頭便看見爹娘踏月而至,趕緊起身相迎,輕聲道:「爹爹,娘親。」

看著身形明顯瘦削了許多的女兒,李夫人鼻子一酸,緊緊的攥住她的手,低喚道:「苦了你了,我的兒啊……」詩韻看著憔悴憂慮的爹娘,不由眼圈通紅道:「都是女兒不好……」母女兩個便抱頭哽咽起來。

李光遠心里也不好受,在石墩上坐下後,柔聲道:「夫人啊,不要這樣,我們三個好好說話。」李夫人這才和閨女分開,兩人也各自在一個石墩上坐下,雙手卻緊緊的攥在一起。

深深的望了女兒一眼,李光遠朝李夫人點點頭。這種事情,還是應該當媽的來問,他這個爹做後盾就好了。

李夫人會意,尋思一會兒便字斟句酌的問道:「閨女呀,這事到臨頭了,你心里到底是個啥想法,能給爹媽說說嗎?」

詩韻垂首道:「爹爹媽媽不要擔心,女兒很好,也沒什么想法……」

李夫人嘆口氣道:「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高興不高興,娘還是看的出來的。」輕撫著詩韻冰涼的臉蛋,幽幽道:「小時候多好啊,什么都跟娘說。哪象現在,心里有多少官司,都不肯透露個一星半點兒。」

李光遠兩夫婦對視一眼,李光遠便會意的輕聲道:「你們慢慢聊,我去那邊走走。」

詩韻要起身相送,卻被娘親一把拉住,柔聲道:「咱們母女倆說幾句知心話。」詩韻便重新坐下,垂首不語。

李夫人看著女兒黯然神傷的樣子,直感覺心如刀絞,坐過去攬住詩韻的肩膀,輕聲道:「娘是過來人,知道嫁給另外一個人,心里是有多難受的……」

詩韻愕然的抬頭,小嘴微張道:「您……不喜歡我爹?」雖然心有千千結,但母親的親自爆料仍然誘人。

「瞎說什么呢,」李夫人看看遠處,見老頭子已經消失在月門洞中,這才小聲解釋道:「原先你外公與文彥博交好,有意將我許配給他弟弟……文彥韜,若不是趕上打仗,雙方可能就定親了。」又有些不好意思道:「當時中都保衛戰,太後娘娘帶著我們這些小姐夫人為城頭送水送飯,救護傷員,是以恰好也認識他……年輕女孩,情竇初開,又以為對方是未來夫君,自然要另眼相看了。」雖然已經過去二十年了,但李夫人仍然有些害羞道。

詩韻瞪大眼睛,聽著母親講述非常故事:「當時他很喜歡我,又會哄人,還不像後來那樣……壞,所以我們很談得來,也曾經偷偷幽會過。」

想不到自己老娘年輕時如此……奔放,詩韻小嘴微張,驚訝不已。話說出口,李夫人也覺著有歧義,趕緊伸手在嘴邊扇扇道:「就是一起走走說說話,發乎情止於禮的……」

詩韻乖巧的點點頭,沒有八卦。李夫人怕越描越黑,便跳過這一軲轆道:「當時是初戀,也不去考慮別的什么,就以為會跟那人一輩子走到黑了。」說著滿含深意的望了詩韻一眼,接著道:「但是戰後,文丞相大肆黨同伐異,排擠舊勢力。你外公身為蔣丞相的同年,竟然也受到了貶謫。他一氣之下,便將我許配給了李家,把我嫁給了你父親。」

說完,滿面感慨的拉起女兒的手道:「可以說,你現在所遭遇的一切,都是為娘曾經經歷過的。」詩韻心思通明,自然知道娘親不惜自爆八卦,為的就是建立同理之心,好讓自己能聽進她的勸說。

果然,便聽娘親語重心長道:「所以你應該聽聽為娘這些年的心路歷程,應該對你有幫助的。」詩韻點點頭道:「娘親請講,孩兒仔細聽著呢。」

「當初一聽到這個消息,為娘也是手足無措、傷心難過,甚至以淚洗面。」李夫人聲音低沉道:「但結婚這種事兒,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意見並不能起任何作用。」

「然後您就嫁了?」詩韻輕聲問道。

「不然還能怎地?」李夫人嘆息一聲道:「當時你外公心情郁結、外婆又纏綿病榻,為娘又怎能給他們添堵呢?」說著強笑一聲道:「雖然我一直不松口,但雙方采吉納名、訂婚下聘,還是一點不耽誤的進行著。到了結婚那天,我雖然不願意,卻也只能換上嫁衣,哭哭啼啼上了轎……好在大姑娘出嫁都是要哭的。」據說是因為『不哭不孝順』的緣故。

「然後流著淚拜了堂,入了洞房,便稀里糊塗的和你爹成了兩口子。起初還是有些想不通,但木已成舟、覆水難收,也試著去接受。」說到這,李夫人長舒口氣道:「結果發現你爹是個好人,溫文爾雅、忠厚老實,還能讓著我寵著我,娘的心思也就漸漸轉到你爹身上來了,後來又有了你和弟弟,自然也就把原來那段感情看淡了。」

「您怎能忘記呢……」詩韻幽幽道。

李夫人先是默然,然後滿臉超脫的望著女兒道:「女人這輩子圖個啥,不就是有個溫暖和睦的家、一個知冷知熱的丈夫,幾個聽話懂事的孩子么?」幸福的一笑,輕聲道:「這些娘都有了,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可是您的感情……」雖然第三者是自己的父親,但詩韻現在喜歡聽堅守愛情的故事。

「跟你說這么多,就是要告訴你一個道理,」李夫人緩緩道:「十五六、十七八的少女,是可以活在夢幻中的,看什么都是那么的美好。」說到這兒,她話鋒一轉道:「但是人總要面對現實,戳破幻想之後,你會發現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比如說我對文彥韜的看法,」說著喟嘆一聲道:「他嘴巴甜、會哄人開心,又會送我很多小禮物,當初我便把他當成世上最好的人兒。但是後來幾年里,我才知道了他當初的劣跡,再看看他這些年貪贓枉法、賣官鬻爵,簡直是壞事做絕,最後終於丟了性命。」李夫人不無慶幸道:「若是當初你外公真的把我許配給他,哪會有今天的幸福時光呢?」

詩韻點點頭,反握著母親的手道:「我真為你高興,娘。」

李夫人覺著火候到了,將女兒攬在懷里,笑呵呵道:「不說娘了,娘那點秘密都被你知道了,這不公平啊。」

舒服的靠在母親懷里,詩韻輕笑道:「那您想知道什么,就問吧。」

李夫人點點頭,輕聲輕聲問道:「你怎么看沈家?」

「沈家嘛,」詩韻淡淡道:「富甲天下的豪門望族,執掌兵權的軍方新貴。」一句話便把沈家的輪廓清晰勾勒出來。

李夫人頷首笑道:「不錯,與咱們家可謂門當戶對。」說著又問道:「你再說說沈子嵐,對他是個什么印象?」

詩韻不著痕跡的坐起身子,輕聲道:「沒什么印象。」

李夫人微笑道:「子嵐這孩子我是見過的,人長得精神帥氣沒的說,還是新科榜眼,學問自然是好的。他又是沈家長孫,家教也差不了。」為了能讓女兒對他有點好感,李夫人已經到了信口雌黃的地步。

詩韻微微一笑,點頭道:「我知道……」她不像與母親爭辯,便含糊道:「當初的四大公子之一嘛。」李夫人假裝沒聽出女兒話語中的嘲諷之意,笑著總結道:「所以我家詩韻配著孩子一點都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