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章 兩商議(1 / 2)

錦衣夜行 月關 2056 字 2020-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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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縉雖有了醉意,但是衣袖被夏潯一扯,眼神兒向他一遞,他就知道這是有事相商了,忙向夏潯那一席挪近了些。

此時,屏風後面絲竹樂起,堂上歌舞不休,廣袖雲卷,美人如蝶。席間杯籌交錯,推杯換盞,諸位大人各自尋人飲酒。夏潯和解縉一個含笑低語,一個醺然傾聽,任誰看著都是在正常敘話,誰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更無法把這當成兩人的私相會唔。

夏潯道:「大紳,安南兵弋再起,出兵鎮壓已是必然,但是由誰領兵,至關重要,這並不關乎安南戰場的勝敗,卻關乎朝中政局的走向……」

夏潯還未說完,解縉已微微一笑,低聲道:「我就知道國公找我不只是喝酒那么簡單。這件事,我也仔細想過,放著張輔這個已經征過安南的大將,卻不即時出兵,說明皇上對漢王領兵還是頗為意動的,這事兒不叫他成必須得從皇上那兒著手!」

夏潯微微一詫,再看解縉時,臉色雖已微醺,眸中卻是一片清明,不由欣然一笑。他這個政治伙伴畢竟是做到了內閣首輔的人物,或許他恃才傲物了些,不大明白待人接物的道理,不過這官場上的智慧和眼光還是有的。同這樣的人說話無須浪費唇舌,夏潯直截了當地道:「嗯,是這個理兒,大紳有何高見?」

解縉道:「得讓皇上知道,連番大戰之後,國計民生已顯窘迫,這一點好辦。各地送來的奏章,我這兒都是率先批閱的,到時候我會把這方面的奏章重點批呈皇上閱覽。同時……漢王驕狂跋扈,有諸多不法事,這個也要叫皇上知道,皇上對他心生厭惡,自然不會再縱容於他!」

夏潯欣然道:「甚好!我也是這個意思,大紳既然成竹在胸,我就放心了。我這邊,也會找人敲邊鼓、吹口風,鼓動一班人去給漢王找麻煩。大紳那邊,找幾個得辦的人選,叫他們把漢王的不法事……」

夏潯還沒說完,解縉便道:「何必如此迂回,我自去說與皇上知道就是了!」

夏潯一怔,忙道:「不妥!大紳,你現在是內閣首輔,一舉一動豈可過於率性?你現在的身份,不能凡事沖在頭里,避居幕後,事若不成,你自可再擇機會。凡事不留余地,沖鋒在前,一旦失策,你何以進退?你是天子近臣,若是因此生了嫌隙,不比常人難得見一回聖駕,你要日日往來的,彼此相看兩生厭,豈不要離開中樞……」

解縉呵呵笑道:「國公關懷之意,大紳明白。那么……就依國公說的便是!」

解縉嘴上這么說,心里卻老大的不以為然。他是當朝首輔,又是扶立太龘子的大功臣,當今皇上更是倚之為臂膊,曾經對人說過「國不可一日無朕,朕不可一日無解縉」,皇上如此倚重,他開誠布公地對皇上進諫有什么不可以的?虧這輔國公當年龍潭虎穴闖進闖出,好象長坂坡前的趙子龍,現在的膽子卻是越來越小了。

夏潯見他答應,便放下心來,又囑咐道:「漢王想奪兵權的事,固然要想辦法解決,國家長遠之計更要早些打算,才不致事到臨頭,方才發現做了許多無用功。安南不比我中原之地,山水曲折,村寨盡掩於叢林山谷之中,不易統治。

此番出征,難以根除亂源,有心人稍加挑唆,用不了多久就得再生亂子,我朝廷大軍常駐於彼負擔太重,一旦撤走,魑魅魍魎又會紛紛跳出來,當地民心傾向於他們,沒有大軍鎮壓著,頃刻間便又成燎原之勢,恐怕這仗有得打了。

大紳,你是內閣首輔,心里要有這個准備,在朝廷涉及安南的軍、政、經濟等諸般政策上,你便可以未雨綢繆,在預估未來形勢的前提下來擬訂相應的政策,這樣,朝廷將會減少許多無謂的損失和消耗。」

解縉頷首道:「嗯,國公一直反對納安南為內郡,直接予以控制。可朝廷納安南為內郡之後,錢如流水般花去,死傷每日都有報到兵部,都察院里許多言官卻是視若無睹,只是歌功頌德,大肆鼓吹,說皇上此舉直追漢唐,威加四夷,橫掃八荒,皇上對此也是欣然不已。國公也當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不要叫這些筆桿子逮著國公的短處,唾沫星子淹死人吶!」

夏潯冷笑道:「死的不是他的家人,餓的不是他的肚子,征的不是他的徭役,沿街乞討的不是他的子女,他自然慷他人之慨!紙上談兵、誇誇其談,其慷慨激昂、大義凜然之行狀,簡直是叫人望而生慚。真要叫他做出一點犧牲時,他逃的比兔子還快!這些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敗家子兒,我在朝中沒有常職,還真不在乎他們彈劾,由他們聒噪去!」

「國公爺跟大紳聊甚么聊得這么投機?呵呵呵,胡某敬國公一杯!」

黃真和張熙童也不好糾纏胡廣過久,胡廣回過神兒來,見解縉和夏潯聊得正歡,忍不住端了酒杯走來,夏潯忙收住話口,微笑著舉起杯子。

紀綱一只腳踩在凳子上,面前擺著一碟鹽水黃豆,一壺燒酒。丟一粒黃豆進嘴,抿一口燒酒,讓那火辣辣的味道在嘴里徘徊半天,才一仰脖子咽下,叫那火舌順著咽喉一直燒到心里去。

這是他在山東老家的時候養成的習慣,那時剛被趕出府學不久,生活拮據,最喜歡的消遣手段就是這樣了,他時常在小酒館兒里,就要這么一碟鹽水豆,一壺酒,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泡上一個下午。自從他飛黃騰達,成為權傾朝野的紀綱紀大人之後,已經很少再重嘗這種寂寞的滋味,除了他非常緊張的時候。

「劉玉珏在干嗎?」

紀綱冷冷地問,從錦衣南鎮回了北鎮任千戶的紀悠南忙道:「大人,他一回錦衣衛,就把咱們提拔上來的人都踢下去了,留任的只有鄭公公的那個繼子。咱們當初貶了官的那幾個百戶都被他重新提拔起來,並且從中選了一個叫朱駿楠、一個叫殷華的,接替陳東葉安的位子。如今,他正忙著巡視匠作營,核檢火器呢。聽說過些日子他要回濟南一趟。」

紀綱咬著牙根兒笑:「給我盯緊了他!只要給我抓著他的小辮子,哼哼!」

他丟了一粒黃豆到嘴里,細細地咀嚼了一陣,又問:「塞哈智在干嗎?」

八大金剛的老大朱圖苦笑一聲道:「那個賊胚,自打進了咱錦衣衛,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瞅啥都看不上。他把咱們錦衣衛當成普通的衛所了,普通衛所的指揮僉事負責訓練和軍紀,這個夯貨就天天抓訓練和軍紀,咱們又不用打仗去,可他把咱錦衣衛的兵輪番調去練這練那,操得那些兵欲龘仙欲死。

他還總說咱們錦衣衛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動不動就提起楊旭來,簡直把他敬若神明,還特意把楊旭當年干的幾樁大事叫人詳詳細細寫下來,讓士兵們誦讀、揣摩、學習,簡直他娘的比讀書人供奉孔聖人還虔誠。這還不算,他還抓軍紀,衣冠不整、言行不端、點卯遲到、值更飲酒……,只要叫他抓著一次,就是一頓皮鞭,鬧得衛里雞飛狗跳!」

紀綱哼了一聲道:「咱們的人現在確實有點不像話了,兵不像兵,倒像是匪,我看他這么折騰,也未必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