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誰復挑燈夜補衣(2 / 2)

魔魂啟臨 先飛看刀 2432 字 2020-09-02

月上枝頭,星光閃現。

一陣陰風吹來,清清冷冷。

許遜慢慢站起,向林外走去,腳步極輕,生怕吵醒衛縈塵。在林外的草地上,悄然地立著一個女子,背對著許遜。月光輕瀉,微微地透過她的身影,就仿佛她的存在,不過是一個夢境。

「盱夫人,現在還未到子時。」許遜輕聲說道。

那女子嘆了口氣:「該交待的事,既已交待干凈了,多留一會,也只不過多一些傷感而已。」

她慢慢地轉過身來,看著許遜。

許遜卻怔住了。

她既是借屍還魂,許遜與衛縈塵白天所見的,自然不是她的原身。此時,她已脫竅而出,以魂魄之體站在許遜面前,其神情舉止,與在大安寺時並無多大不同,然而相貌體態,還更要美上三分。

但對於許遜來說,真正讓他意外的是……她與衛縈塵,竟是十分相像。

她靜靜地站在那兒,靜靜地與他對視著,一眼看去,宛然就是一個歲數更大了些、風韻更加成熟的衛縈塵。

「許先生感到吃驚么?」盱夫人淡淡一笑。

「你與縈塵之間,到底有什么關系?」許遜問。

「前塵如夢,難以說清!便是我這些年來沉思靜慮,也只能理清一二,」盱夫人嘆道,「許先生還是莫要問的好。先生奉上元夫人之命來此,該做什么,便做什么才是。若先生心有不安的話,日後,可替我照顧我兒盱烈,令他能得到先生的教誨。」

許遜苦笑。上元夫人命他與衛縈塵來豫章將盱夫人除去,但他卻又怎下得了手?且不說盱夫人雖然身為鬼魂,卻並無惡行,便是她真的是禍害人間的厲鬼,自己又怎忍心對一個如此酷似衛縈塵的女子拔劍?

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盱夫人微微一笑:「先生無需多慮,你只需將妾身帶到縈塵面前便是。」

許遜搖了搖頭:「你還是走吧,我既不忍傷你,也不能看著縈塵殺你。」

盱夫人卻道:「許先生,你以為你讓妾身離去,是幫了妾身。然而,你可知,你的決定,卻反會害了妾身與縈塵?縈塵已染心魔,若長久下去,必會導致本性迷失。而能幫助她的,只有妾身一人而已。」

許遜猶豫了許久,終於嘆道:「你隨我來。」

盱夫人有如青煙般,飄在他的身後。進入林中,許遜方欲叫醒衛縈塵,卻忽地一怔。方才衛縈塵所躺之處,此時只余下了他的那件外衣,人卻已是不見。

「縈塵!」他慌忙看向四周,叫喚著。

盱夫人飄到他的面前,微微蹙眉,緊接著臉色一變:「糟了!」

「怎么?」許遜向她看去,卻見她已匆忙御風而去,飛往大安寺的方向。

許遜猛然醒悟,心中涌起不好的預感,立時縱起身形,緊隨著盱夫人……

***

當許遜趕到大安寺時,夜色已深。皎月被烏雲遮去,四周一片黑暗。

盱夫人直接飛入塔的二層,許遜不是鬼魂,也來不及施展穿牆之術,干脆從一處未關的窗口躍入,來到盱夫人進入的房間前,伸手一推。門只是虛掩,一推即開。

他方走進去,便立時一呆。房內的床上躺著一個女人,從衣著上看,正是白日所見的盱夫人的屍身,然而,她的肺腑已被挖開,慘不忍睹。有一個瘦小的黑影蹲在床角,用手在她的五臟六腑間不停翻著,像是在找著什么。

這黑影讓許遜覺得熟悉,從動作身材上看,分明就是七星塔里的那個妖物。

許遜大怒,拔出斬蜃劍,便欲將這妖物誅除。盱夫人卻悄然地伸手將他止住:「許遜,看清楚些……她是縈塵!」

許遜心中一驚,怔然看去,卻見那黑影也正好抬起頭來,顯露出的,是一張清麗卻帶著些稚氣的孩子的臉。

她是衛縈塵,卻又不是衛縈塵。

如果說,盱夫人的魂體看上去是一個成熟了的衛縈塵,那么,這個做著如此殘忍的事的女孩兒,就是一個幼年時的衛縈塵。

女孩兒的眼睛紅得不可思議,她看著盱夫人,神情間帶著瘋狂的怨恨。

盱夫人微微一嘆,向她慢慢地走去:「別再找了,那只是一個屍體,縱然將屍體磨成粉,也不可能從中找出一片人的靈魂。我才是你要找的!」

女孩兒看著她,縮了縮身子,像是有些驚恐,緊接著卻將手一揮,竟摯出了紫華流光劍,躍起身來,便向盱夫人劈去。許遜想要阻擋,卻已不及。紫華流光劍穿過盱夫人的魂體,泛起紫色光華,盱夫人卻只是面含微笑,張開雙手,向她擁去。

紫華流光劍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泛出的紫色星火在房間內幻滅不休。盱夫人的魂體就像是融進了女孩兒的體內,消失不見,女孩兒呆立在那,臉上的怨恨與扭曲慢慢消失,只剩下了迷茫,然後,她便倒了下去。

許遜幾乎是下意識地將她接住。

倒下去的是女孩兒,他接住的卻是衛縈塵……那個他原本熟悉的衛縈塵。

就像是夢境間的轉換,毫無道理,卻是那般自然。許遜看著懷中昏迷的女子,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便已相信,屬於他的衛縈塵終於回來了。

門口處卻在這時發出了聲響,許遜看去,卻見盱烈不知何時已站在那里,呆呆地看著床上的屍體。

「娘……」他一聲大叫,猛地撲了過去。叫聲響徹在夜空,周圍的人家陸陸續續地燃起了燈火。

「你殺了我娘,一定是你!」盱烈轉頭看向許遜,眼中冒著火光,幼小的身軀里點燃了強烈的恨意,他沖過去,撿起地上的紫華流光劍,便刺向許遜。

許遜暗暗嘆了口氣,心知不是解釋的時候,袖子一拂,被封閉的窗戶便已洞開,他抱著衛縈塵一躍而去,只能留下那個痛失親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