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對你,我從不反悔(2 / 2)

我聽到黑暗中他輕笑了一下,「我不動。」

我反身去摸牆壁,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一把,但黑暗中我又不知道席郗辰在哪兒了,可又實在叫不出口,只好伸著手像盲人走路一樣摸過去。沒一會兒我的手被一只溫暖的手抓住,五指交纏,他問:「找到了?」

「嗯。」我抽出手,把火把交給他,他用藍寶石在牆上摩擦再次點著了火。

再度亮起的空間里,我看到他臉色蒼白,「你……」

「我沒事。」他掩嘴咳了一陣,費力道,「這密道現在看來應該沒有岔路,我們走到頭就行了,再堅持一下,應該馬上就能到出口了……安桀?」

我們被困應該還不久,我卻好像挨了三天三夜無食無水的日子。我咬了咬下唇,一陣陣昏眩席卷而來,終究體力不支地陷入黑暗。

鼻息間聞到一種清香,那是一種淡淡的薄荷味道。

我感到有暖和與干爽的東西包圍著我,醒來入眼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窗外是藍天白雲。

我睜開眼呻吟著坐起來,覆蓋在我身上的西裝外套隨著我的起身而掉落,膝蓋上之前摔傷處包著一塊格子方巾。沒有天空,沒有天花板,映入眼簾的還是那斑駁的甬道和不明不暗的火光。

剛才的溫暖原來是夢。

席郗辰跪坐在旁邊,眼中滿是焦慮,見我清醒,他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許尷尬。

唇齒間的那股清淡香味還未徹底散去,我下意識地摸了下唇。我看著他,他的右手垂在身側,沒了西裝的遮掩,潔白的襯衫上那朵絳紅的牡丹更清晰地呈現在我眼前。不可否認他有張好看的皮相,棱角分明的臉,高挺的鼻梁,英俊不凡。發現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側過臉輕咳了一聲。

我睡了一下,頭腦清明了一些。

他胸口襯衣上近乎黑色的嫣紅似乎沒有染開去。

我又望了眼他的右手,為什么血比一開始看到的時候要滴得多了?

手又受傷了嗎?

什么時候?

腦中有什么閃過,剎那間如醍醐灌頂,渾身冰涼!我竟然又一次被這些虛假的表象給欺騙了!怎么忘了呢?這席郗辰多有城府,他怎么會做那種損己的事?

先前的無措還有因他而起的擔憂還迷亂地殘留在悸動的尾音,現在卻成了嗤笑我的笑話。

席郗辰站起身,卻仿佛昏眩般停滯了下,右手扶向石壁穩住身體,一縷血絲沿著石壁崎嶇的紋路滑下。

「可以起來嗎?」他低頭問我,扯起的笑容是一片溫柔,放下的右手狀似不經意地擦過牆面,把那血抹去。

「我在你……睡的時候,去前面看過,再走十來米,就有階梯可以上到地面,但打開地面石板的開關損壞了。」聲音漸漸弱下去。

我站起身,不動聲色地聽著,眼瞼垂下遮去一切情緒。

「除非……」他欲言又止。但我不想再聽他多說,只想盡快離開這里。我向前走去,席郗辰跟在我後面,斷斷續續有悶咳聲傳到我耳朵里。我冷冷一笑,其實你何必如此?再也沒了想去關照的心情,因為明白了其中的虛假。

當我看到前方有天然的光線時我加快了腳步,在光灑下來的地方我停住,而且,前面也已經沒有路了。這里的牆壁保存得相對完整,上面還刻著一些浮雕,但略顯粗鄙,破敗的石梯就在角落里。我剛要去找他說的「開關」,就被他拉住了手。他的臉異樣絳紅,站不穩似的向我這邊靠過來。

「席郗辰!」我下意識地低喝。

他站住了身體,搖了搖頭,好像是想要讓自己清醒點,但我看著卻都像裝模作樣,事實上,他就是在裝模作樣!

心中的隱忍已經到了極限,滋生出另一種報復的念頭。

「席郗辰,你喜歡我什么?」我沒有推開他,甚至更靠近了他一點,慢慢問,「我的身體,還是可笑的靈魂?」

席郗辰像是呆了,任由我的手藤蔓般攀上他的身體。

注意到那件白色襯衫已經濕透,那朵紅牡丹被汗水染淡了顏色。

「我是不是應該感動,有席先生你為我如此費盡心思?」我一顆顆解開那排整齊扣著的衣扣,露出他光潔的胸膛。

手指輕輕劃過那道短短的創口,停留在他起伏的心口上。

「你應該刺進這里的。」我說,感覺到手下的身體明顯緊綳起來,連指尖下的起伏都似停止,「這么淺的傷,你應該是無關痛癢才對。衣服上的那些血,是在你刺向你自己時,握著我的手又向前抓住刀刃流下來的吧?你右手開始就受了傷,是為了之後這場可笑的戲事先做的准備?我不知道原來席先生演戲都這么敬業。」

沒有回應。身上的重量漸漸壓了下來,濃重的呼吸吹過我耳邊讓我心下一跳,用力將他推開。

席郗辰趔趄地摔在岩壁上,右手重重地撞上斑駁的牆面,許久沒有聲音。

他倚著牆,凌亂的黑發下神色陰晦不定,血從握緊的右掌指縫間流下,一滴滴墜落,「對,苦肉計,雖然老套,但是對你會有效。」席郗辰看著我,然後笑了,「因為簡安桀足夠冷淡卻也足夠心軟。」

「……」

「你不想和我一起死在這里不是嗎?所以那一刀沒有刺實,你該慶幸的。」

他是什么意思?是在諷刺我的無能嗎?對!這鬼地方,如果沒有他在,我是無能為力去應對的。

席郗辰的身體緩緩向左側移動,最後靠坐下來。

「階梯就在這里,你上去吧。」突然隆隆聲響起,石階頂部的石板隨著他這句話奇跡般地打開,亮光逐漸擴大,我抬手擋去刺目的白光,當適應過來後回頭看向他,「你不走?」雖然此刻自己完全不想去搭理他。

他靠坐在地上,「石梯年久失修,不該你先走一下試試?而且我死了也跟你毫無關系不是嗎?」

「的確是沒有關系!」我的回答是反射性的,但是,心中的猶豫無法忽略。

「還是你在眷戀?呵,『生未同衾死同穴』倒也浪漫。」他見我不動,又不緊不慢地吐出無恥且傷人的話語。

我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再去管他是否會跟上來,反正最後總會上來的!拖著虛弱的身體,踩上斑駁的石階,當我踏過最後一級階梯,腳下是久違的地面,這種死後重生的感覺讓我有種不真實感。

雖然我很不想去理,但還是忍不住往下望了一眼。

他看著我,嘴角還帶著笑,但眼神有些渙散仿佛沒有聚焦,「安桀,如果你不想再看到我,這是最好的機會,你只要出去後,不要跟任何人說我在這里,不用一天,我就會死在這里,從此以後,你不用擔心我會再去找你……」他的身體慢慢地向側邊滑落,隨後隆隆聲再度響起,正當我莫名其妙時,腳邊的石板又重新閉上,砸起一片煙塵,那古老機器的轟鳴聲也隨之止息,而眼前密合的地面就像剛才那洞口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我死了也跟你無關。」愣怔中耳邊只回響著這句話。

這場景荒謬得像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