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1857 字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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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蝕持續時間不長,造成的影響卻極為巨大。

其後數日,文武百官上朝均不戴冠,文官服介幘,武將服平上幘,均由木劍改佩寶劍,出入乘馬車,更令健仆列隊跟隨以示威武。

烏衣巷的士族郎君舍棄寬袖大衫,改穿玄色深衣。有官職者戴幘,無官職者束葛巾。未及冠的少年和童子戴無屋幘,女郎們皆著絹襖儒衣,腰系襦裙,不佩金玉只簪銀飾。

士族先為風尚,城中庶人紛紛仿效。

秦淮河南岸常見背負弓箭的凶漢,河中亦有腰系竹劍的船夫艄公,店家在門前擺放木質兵器,意在驅散不吉之兆。

士子佩劍,神采英拔;府軍挽弓,膽氣橫秋。

一時之間,建康城似倒流百年歲月,重回華夏盛世,巍巍漢時。

日蝕後三日,天子大赦。

快馬自九門飛馳而出,分別往各郡縣傳詔。關押在牢中的人犯,罪輕者當即釋放,罪重者減一等。例如之前是砍頭的罪名,現下可以改成流放。

東晉時代少有罪己詔。

畢竟是皇室與士族共天下,好處大家享,出事一人頂上,實在太不厚道,也不符合王、謝士族的處事哲學。

南康公主兩度入台城,親見褚太後。

庾皇後性格弱,關鍵時刻只會哭不頂用。褚太後雖有能力,到底不是三頭六臂,遇上日蝕這等大事,還需要留在建康的小姑子幫忙。

哪怕南康公主什么都不做,只要人出現,宮中人就會收斂幾分。

按照桓容的話講,親娘有這份女王氣場,不服不行。

南康公主不在府內,桓禕依舊不敢懈怠,每日早早起身練武,身上的腱子肉愈發明顯,帶著古銅光澤。桓容瞅瞅自己的小身板,還是眼不見心不煩,麻溜回屋讀書寫字。

李夫人言出必行,接連又送來近百卷竹簡,內容包羅萬象,甚至有陰陽家的學說。

桓容一邊讀一邊感慨,照這個架勢繼續下去,自己不成大家也成書蟲。

姑孰送回的兩個妾室老實得過頭,非必要寸步不離房門。反倒是慕容氏帶來的鮮卑奴常在府內走動,一次還在桓容屋外探頭探腦,被健仆攔了下來。

小童嘟囔胡人無禮,阿谷想的卻是另外一則。

「郎君,此事需報知殿下。」

「恩。」桓容點點頭,對這幾個鮮卑人也是不放心。

據他手中的資料,鮮卑分六部,並非鐵板一塊。

段氏鮮卑最先發跡又迅速沒落,宇文鮮卑和慕容鮮卑爭戰落敗,不得不依附後者建立的燕國。

乞伏鮮卑被氐人打敗,現在臣屬於前秦。

禿發鮮卑和拓跋鮮卑是崇尚自由的兩群人,不做搶劫的營生時,多在廣大的北部草原和崇山峻嶺間過著游牧漁獵生活。

慕容氏出身前燕,屬於慕容鮮卑上層貴族,是桓大司馬北伐時所得,之前養在城外大營,身份和婢仆無異。此番有孕被送來建康,還是第一次入府。

因其胡人的出身,桓大司馬壓根沒想過給她名分。這次要護的主要是馬氏,慕容氏九成是順帶。

桓容起初沒想到這些,是阿谷看不上鮮卑奴,將其中的因由簡略講給他聽。

「胡人的血脈,怎配稱郎君為阿兄!」

桓容沒接話,卻也沒斥責阿谷。後者的態度代表東晉絕大多數人的觀點,哪怕孩子的親爹是桓大司馬,只要有胡人血脈,照樣會被低看幾分。

仔細想想,李夫人是滅成漢時搶回來的,慕容氏是北伐時帶回來的,桓大司馬這習慣倒挺類似曹丞相,區別在於後者更喜歡熟-女,尤其是某某人的嫂嫂。

「先看住這幾個鮮卑奴,稟報阿母後再處置。」

阿谷應諾,退出內室。

桓容翻開一卷竹簡,發現是半篇游記,記載著旅途中的神異奇事,不由得興致大起,津津有味的讀了起來。

小童重新添過香料,送上蜜水和麻花,又獻寶似的打開一個漆盒,里面整齊擺著三碟點心。不是油炸,更像是烤制。

「這是南海郡的花樣。」小童見桓容感興趣,立即拿起竹筷,將點心夾到小一些的漆盤里,又澆上些蜂蜜,樣子頗為誘人。

「南海郡?」

桓容對東晉的地名不算熟悉,除了建康、會稽幾處,其他多是雲里霧里。哪怕結合前身的記憶,也沒法將地名和地域重合起來。

「府里有出身南海郡的府軍,說那里偶爾有外船停靠,還有長相奇怪的胡商和胡奴,樣子比鮮卑和氐人更奇怪。臨近郡縣出產珍珠,前朝時曾是貢品。」小童嘴上說著,手里動作不停,又打開一個漆盒,里面是有些泛灰的糖粒。

「那里可是靠海?」

小童點點頭,將糖粒敲碎灑在盤中。

桓容一邊思索一邊夾起糕點,只是一口,猛地面孔扭曲,當即舉杯猛灌。剛喝兩口又猛地放下,咳嗽道:「取清水!」

蜜水搭配甜餅簡直齁甜,能齁出人的眼淚!

小童吃了一驚,忙奔出內室喚人。

溫水送到,桓容直接舉起陶壺,咕咚咕咚灌下半壺。水流沿著唇角流下,很快浸濕衣領。送水的女婢臉頰泛紅,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一眼。

放下陶壺,擦擦嘴,桓容長吁一口氣,總算是活過來了!

他是不拒絕甜食,甚至有點喜歡,可甜成這樣實在沒法下口。上面還澆蜂蜜灑糖粒,這是要人命還是要人命?

「郎君不喜?」小童滿臉困惑。

「不喜。」桓容實話實說。

小童正要將漆盒撤走,恰好趕上桓禕來找桓容,見到甜得齁人的糕點,完全沒有半點抵抗力,一塊接著一塊,轉眼消滅干凈。

桓容眼睜睜看著,終於忍不住開口:「阿兄可否為我解惑?」

「阿弟直說。」

「阿兄不覺得太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