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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轉挨扎,右轉挨砸,到頭來都有風險。
桓容咬咬牙,打算硬著頭皮挨這一回。不然的話,一直被堵在道上,天黑也別想出城。他真心後悔,早知該走水路,哪怕繞些遠,總好過如今這般。
小娘子們圍在車外不走,大有不見人就不放行的架勢。
桓容深吸一口氣,就要走出車廂。
手剛觸及車門,圍住車隊的人群陡然一靜,隨後傳來更大的嘈雜聲。
怎么回事?
桓容停在門前,向右側掃過一眼。小童機靈的推開車窗,發現人群正向兩側分開,讓開一條通路。
幾輛牛車對面行來,車上是以謝玄、王獻之為首的士族郎君,都是一身長袖大衫,腰束帛帶,俊朗瀟灑。有兩人膝前放著古琴,明顯是來為桓容送行。
「郎君,是謝掾!」小童的聲音稍顯激動,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桓容收回即將碰到車門的手,移到窗前向外觀望。
見到謝玄等人出現,多數小娘子轉移目標,銀釵、環佩、耳璫紛紛砸向車板,絹花和巾帕更是漫天灑落。
一陣古琴音響起,車後行出兩名歌妓,合聲唱起古曲。小娘子們手挽手站在路旁,清脆的笑聲中,紅飛翠舞,香風襲人。
「容弟,玄等前來相送,何不出來一見?」
謝玄坐在車上,玄色大衫敞開,意外的沒有束發。三千烏絲垂落肩背,道不盡的風流俊俏,瀟灑不羈。
桓容知道躲不過,只能推開車門,彎腰行出。
正要拱手行禮,眼前陡現一道銀光。匆忙之間舉袖擋住,耳邊傳來一聲脆響。原來是有小娘子苦候多時,見桓容終於露面,一時沒能忍住激動,直接將珍珠耳璫擲了過來。
耳璫沿著長袖滾落,嵌入車板縫隙。陽光照耀下,纏繞珠身的銀絲熠熠生輝。
信號開啟,號角奏響。
之前被引開注意的小娘子重新聚集,各色絹帕、銀飾乃至新折的翠柳鮮花接二連三落下。
桓容無法躲進車廂,只能盡量舉袖遮擋。一邊承受小娘子們的熱情,一邊冒出奇怪的想法:魏晉士族好穿大衫,袖擺直接過膝,除了追求仙風道骨,莫不是也為遮臉?
要不然,每次出門被圍住各種投擲,萬一哪個小娘子手抖,准頭不太好,頂著一臉傷痕還如何瀟灑?
桓容立定車前,片刻就被巾帕鮮花蓋了滿頭滿臉。
謝玄和王獻之等人「袖手旁觀」,別說上前搭救,連安慰的意思都沒有。
這是建康的傳統,是風雅樂事。
在場的士族郎君有一個算一個,都是這么「扔」過來的。有人做夢都想被扔,例如桓容的幾位庶兄,可惜始終無法如願,
依照常理,桓大司馬的基因不差,幾名妾室的身份雖低,相貌卻有過人之處。桓濟等人的長相自然不會拿不出手。
可怪就怪在,建康城的小娘子配備「識人系統」,長相固然重要,人品風度同樣重要!
桓容出城造成擁堵,幾乎是寸步難行,只能等著挨砸。桓濟等人出現,甭管擺出什么姿勢,哪怕犧牲一回玩-裸-奔,照樣連根野草都撈不著。
所謂區別對待,大司馬的公子一樣沒轍。
耗費近兩個時辰,人群終於散去。
此時已是烈陽高掛,桓容腹中轟鳴,餓得眼前發黑,仍要強打起精神同謝玄王獻之等人道別。
天沒亮就起床,早早拜別親娘,臨到午時還沒摸到城門。不是馬車不給力,而是被妙齡女郎們圍住「觀賞」,真心是刷臉的時代,不服不行。
「容弟此去鹽瀆,沿途需經青州、袞州等僑郡。幾地收攏北來流民,民風素來彪悍。雖有朝廷派遣官員,多數仍以流民帥馬首是瞻。如果遇到此類人等,容弟須得小心應對。」
「郗刺使現在京口,容弟路過理當前往拜會。」
「鹽瀆之地距建康近三百里,早些年民亂頻發,北地鮮卑胡同氐人交戰,恐有敗兵竄逃,容弟務必要小心。」
謝玄誠意同桓容結交,話里話外多有提點,令後者十分感激。
「多謝謝兄。」
王獻之無心政治,對軍事也不甚感興趣。等到謝玄叮囑完畢,令健仆驅車上前,打開隨車的木箱,取出兩幅字遞給桓容。
「上巳節得容弟一幅新字,近日頗有所得,這兩幅字便贈與容弟。」
書中四賢的王大才子出手自然不凡。兩幅均為長卷,其中之一竟是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
激動過後,桓容被告知手中並非書聖真跡,而是王獻之臨摹。
「未得家君真髓,賢弟莫笑。」
桓容連忙搖頭,差點樂開花。
不是真跡又如何?就其價值而言,照樣是傳家寶級別。
鄭重謝過王獻之,桓容將兩幅字小心收好,拱手同眾人道別。隨後采納謝玄的建議,令健仆轉道東城門,先往京口拜會郗愔,再擇路北上鹽瀆。
「此去山水迢迢,容弟善自珍重!」
謝玄等人送至城門外,登上高處目送桓容遠去。
古琴聲又起,天邊忽然飄來一片陰雲,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似在應和琴音,傾訴一番離愁。
小童撐開竹傘,遮住桓容頭頂。
「郎君,雨水漸大,當心著涼。」